從醫院裡出來沈竹沒著急回去,打算去看看奶奶。
坐公交到墓地,沈竹給奶奶買了點水果,照片上的奶奶眉目慈祥,沈竹手指摸了摸。
一陣風經過,微微吹亂了她的發絲。
把水果一一擺好,沈竹紅著眼眶和奶奶訴說這段時間的事情,“奶奶,我爸又來找我了,他還想去找年年,我好害怕他知道年年在哪兒上大學。”
“奶奶,我是真的害怕,我廢了那麼多努力才把年年送出去,我害怕年年同學知道我爸的事情後,會像當年我那樣。”
說到最後,沈竹呼出一口氣,聲音也纖弱,“奶奶我好累啊,你說是不是隻有死了才能解脫。”
她說完,風又輕輕吹過,墓碑旁的柳枝被風吹起,最後落在沈竹肩上,及其溫柔地一下又一下。
從墓地出來,已經到了下午,她從公交車下來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揉了揉眼睛,發現是沈濤和任西樓。
強烈的不詳瞬間占據了她的心臟,腳下不由自主地向前幾步,發現兩人正在拉扯。
“你們在乾什麼?”沈竹問。
任西樓看到她,幾步跑過來把沈竹拉在身後,“這人剛剛把你花店砸了,說是你爸爸,找我要十萬塊錢。”
“什麼?”沈竹驚了一瞬。
沈濤舔了舔唇猥瑣的笑,“我真是她爸,你給我十萬,我把她嫁給你。”
沒顧得上沈濤的話,沈竹快速往花店走。
果然花店被他砸的破財不堪,她精心設計的“逐光”兩個字也被破壞。
屋裡的花更是折的折,死的死。
沈竹扭頭看沈濤,竭力忍著,“你到底想乾嘛?”
沈濤撇了眼自己的傑作,絲毫沒有愧疚,“十萬,還有沈桐那死丫頭到底在哪兒上大學?”
沈竹眼前發黑,她向後退了一步,渾身顫抖,從兜裡摸出一張卡遞給他,“這裡麵有五萬是我原來打算治病的錢,都給你,彆去找年年。”
沈濤快速接過卡,寶貝似的親了親,“死丫頭早這樣不就沒事了。”
“沈桐到底在哪兒,我找了她很多同學打聽,都打聽不到,我不去找她,就問問,好和兄弟們炫耀,我閨女考上了哪兒的名校。”
沈竹指著他,用儘了最後一點力氣,“滾。”
沈濤離開後,沈竹看著被砸的看不出樣子的“光”字。
堅持了那麼久的一根弦。
在那一刻。
掙地一聲,斷了。
任西樓拍了拍她,“我可以借你點錢,重建花店,彆太傷心了。”
沈竹擠出一抹笑,“謝謝,不用了。”
任西樓沒注意到她語氣裡的不對勁,想到剛剛的話,“你說治病,你什麼病,嚴重嗎?”
沈竹搖搖頭,“沒事。”
這些年的相處,任西樓也知道她的脾氣,沒再問,“回去休息休息吧。”
……
沒有選擇坐電梯,沈竹從一樓開始爬到三十二樓,褐同最高的一座居民樓。
擰開雪碧,沈竹給沈桐打了個電話。
“姐,怎麼啦?”那邊沈桐語氣輕快。
沈竹喝了口雪碧,淡淡道,“在學校怎麼樣?”
沈桐點頭,“很好,舍友也都很好,而且寧沂很漂亮姐有空你也來玩玩。”
沈竹沒回答妹妹的這個問題,隻說:“年年,在寧沂那邊好好的,彆擔心錢的問題,也彆和家裡一樣不開心了就耍小脾氣,還有談戀愛,一定要擦亮眼睛,找個真心喜歡你的。”
“知道啦姐,你今天怎麼回事,竟然讓我談戀愛了。”
沈竹最後一口雪碧喝完,把耳邊的碎發挽了上去,“現在你上了大學,戀愛自由,姐姐希望你可以早點碰到那個保護你的人。”
“對了年年,最近彆回褐同了,就在寧沂待著。”
沈桐不解,“我當然得過年回去,現在軍訓呢姐。”
沈竹這才放心,“年年,要記得好好生活。”
“知道啦,姐,不說了,拜拜我去軍訓了。”
那邊傳來“嘟嘟”的掛斷音。
最後的執念完成,沈竹扔掉手機,脫掉鞋子,如重釋負地走向樓層邊緣。
像一隻孤獨的敗花,她張開手臂,第一次為自己而活。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沒人知道這麼多年她有多麼煎熬。
放縱自己,縱身一跳。
敗花放棄了生的欲望,隻想回歸泥土。
那一刻,她不是誰的姐姐,也不是誰的女兒,她隻是她,隻是沈竹。
風拂過她的發絲,沈竹渾身都騰空了,任由自己墜落,她突然就想到了之前許願樹的願望——
希望那個少年,可以永遠像光。
沈竹露出一抹自由的笑,身子落了地,鮮豔刺眼的紅色血花,一朵朵綻放在水泥地上,她一點也感覺不到疼。
周圍人尖叫的聲音此起彼伏。
沈竹自己的聽覺卻在慢慢變弱。
消失意識的前一秒她仿佛回到了那年下著小雪的冬天,少年對她說。
“沈小歲,一直喜歡我吧。”
她站在旁邊看著那個嬌小的少女答應。
有些遺憾,那個少年永遠不會知道,她做到了。
她至死都在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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