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晨語走上城牆,看一片繁華,渠螢跟上,忽然說,“倒也沒有那麼無可奈何,可能說到底就是命。反正身體不錯,這行來錢也快,雖說也可以去電子廠打工,不過是幸苦一點,但我媽輸的實在是太多了。我會乾這行在我第一次拿刀砍上堵我媽的打手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堂堂正正也許哪一天是可以還完的,我不願意罷了。”
有人貧困,頂著四十度高溫不懈怠,有人安安穩穩一生無虞。人生,說到底看投胎水平。許晨語問:“賭債不是非法的嗎,可以不用還吧?”
“賭債是非法的,但要有錢才能上桌賭,而借的這個錢是合法的,不還錢,自有人上門堵你。”
許晨語沉默。
渠螢笑了:“這個世界想折騰你,總有千萬總法子。”
許晨語沉思:“嗯……這個世界折騰我的方法是讓個殺手來殺我?”
渠螢確實要殺她,可她為什麼要死?世界上不該死而去死的人可太多了。這次她要殺一個無辜的人,而她多多少少有點留意這個無辜的人,無關情.欲,就是長輩對晚輩的喜歡,人類對新生命本能的寬容。
她會對一個陌生人寬容,她的母親卻從未對她寬容。渠螢喃喃:“說到底人為什麼要生孩子呢?明明又不喜歡孩子。”渠螢覺得自己早就該死了,但不知道怎麼就活到了現在。
許晨語認真答題:“親密感,安全感?”
“或者了她的生存。”渠螢想,“其實媽也不一定愛小孩,倒也不是她們的錯,可能愛這種東西在東亞就是比較奢侈吧。母親不愛孩子,孩子對母親無條件的愛隻有沒有自主意識的那幾年,那之後就全看造化了。”
“有些東西不會消失,隻會傳承到下一代,至於下一代理不理解原不原諒,那都是下一代的事情。”
許晨語知道自己有些不該問,但還是好奇:“你選擇原諒你母親了嗎?”
一片燈火通明中,渠螢微笑:“我選擇讓她死。”
殺手若不殺人怎麼能叫殺手?渠螢最終依然要殺她,這就是所謂的人相遇就注定要分離?但至少渠螢還可以實現她的願望。
渠螢問:“死之前還想做什麼呢?”
許晨語用手扇風:“熱,好悶,景區一點風也沒有,死之前我還想去一趟北歐過夏天。”
渠螢恢複了正常,傷春悲秋沒了:“經費不足。”
許晨語:“……”
渠螢:“你的人生不會再有夏天了,這是你最後的秋天。”
許晨語怏怏:“秋老虎的秋。”
走過景區內高大的城門,許晨語又想到什麼,問:“國家沒把你們收編嗎?”
“國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政.府的話,間諜……?而且體製內要好點吧,穩定。”
渠螢覺得許晨語沒救了:“殺手還要個什麼穩定?”
“有五險一金,工傷賠償。”
“這個倒是很需要。”
“體製內的話你們就是無名的英雄,體製外就會被看作危險分子。上頭有人哪天出了事還有人幫忙收屍。”
“收屍?死都死了還管什麼屍體,扔水裡泡發得了。不過收屍這方麵殺手組織的待遇還不如民營,民營死人了好歹還會賠款,殺手組織才不會,死了就是死了。”
許晨語又想:“體製內犧牲封個烈士,小孩高考還能加分。”
渠螢嘲諷:“又是買房又是體製內的,年輕人你的思想很危險啊。小孩?哪來的小孩?不要硬塞給我一個小孩我最討厭小孩了。”
“殺手會結婚生子嗎?”
“有的會。
“你會嗎?”
“不會,雖然網上很多罵男人的,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這樣,好人也是有的,但男人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吸引力。而且你說的這跟特警差不多了,要正兒八經考軍校的,我大學已經畢業來不及了。更何況我們老中從不缺人,有根正苗紅的乾嘛要你個半路從良的?”
許晨語:“網上說的果然沒錯,體製內的看不起體製外的。”
渠螢;“……”
從殺完人買完車再到許晨語學校找她,渠螢一直沒有吃飯,“餓嗎,請你吃點好的送你上路?”
許晨語:“這麼快嗎?”
渠螢:“送你回家的路嘿嘿,才不會殺你那麼早,最近吃的印象最深的一道菜是什麼?我請你吃。”
許晨語想了想,“前幾天某團上看到商場裡新開了一家綠茶餐廳,我還想著是個什麼綠茶法我要見識見識,去了才發現是杭幫菜。”
渠螢震驚,“那……吃點好的再上路?”
“之前在杭州那邊殺人的時候也吃過,杭州根本就沒什麼美食。我還想著哪天老了殺不動人了就去杭州當個廚師,畢竟美食窪地,做的再怎麼難吃,彆人也不會對你抱有期望炒你的魷魚。”
許晨語:“口味太淡了,隻想配辣條吃,可能口味淡就沒那麼好吃,也可能是我沒什麼品味,重口一點的美食多吧,川渝那邊吃的就很多。”
“那也不一定,重口的可能隻是再用調料掩蓋食材的不新鮮,食物什麼味道都吃不出來了,廣東那邊口味也挺淡的,淡中出鮮,也沒杭州那麼難吃。”
“我沒有去過那裡,你哪裡都去過?”
“那當然,不管哪裡都有人想殺人的,要不你死了後把你骨灰灑那裡讓你的靈魂品嘗一口粵菜?”
“就不能讓我去吃完再殺了我嗎?”
“不能,臨死前出遠門也太奇怪了,而且我和你坐車監控一查就查出是我了。”
“那我自己坐車,你去找我,我們會和。”
“那你不就跑了嗎?“
“我身無分文又能跑到哪裡去。”許晨語蔫蔫:“算了,反正高中生也請不來假。”
渠螢突然問:“被我殺了會怨恨我嗎?”
許晨語:“不會,我忘東西很快。”
“為什麼?”
“因為痛苦的事情太多了,忘的快痛苦少,是一種自我保護機製。”
渠螢笑了:“你一天天的哪來那麼多痛苦啊?你年輕漂亮學習好家裡又有錢的。”
“我很窮。”
“窮人住三層大彆墅啊。”
“祖上傳下來的。”
“還是個老錢。”
“……”
許晨語按著渠螢的理論:“那我年輕又閒,就很痛苦。”
“你才十幾歲你痛苦乾什麼?大學還沒考呢。”
“網上衝浪多了,比較悲觀。”
“多看看現實。”
“現實一樣讓我痛苦,寫不完的卷子,還有要我命的殺手。”
渠螢:“也對。”又想了想:“不對,你說你忘東西忘得快,那你考試的內容也忘嗎?”
“這個倒是沒忘,我的失憶是選擇性的,我不想記住的東西我就會忘掉,就和沒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