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鏈打完電話,活乾完了,非常輕鬆,上班摸魚,聽許晨語喜歡的那首,HIM的gone with the sin。與罪惡共沉淪,或者說,跟著正弦函數同歸於儘。陳鏈翻譯出這首歌名的時候許晨語臉都酸了,“答應我,不要隨便把外語翻譯成中文,謹記母語羞恥。”陳鏈想這有什麼好羞恥的?我愛你的淚水,你的絕望,我帶著你的罪惡和你死亡,一起沉淪。陳鏈聽了很多HIM的歌,如果許晨語在這裡的話,她就會對她說:“其實我更喜歡in joy and sorrow那首,無論歡笑還是悲傷,我的懷抱都是你溫暖的港灣。
陳鏈記得許晨語說:“我很喜歡專輯封麵上的那個歌手,他長得好像一個騎士,小時候看迪士尼,就希望公主和騎士在一起,一點也不喜歡王子。”封麵旋轉旋轉,留著半長黑發的騎士膚白似月,耳機裡的聲音如此近,就像情人在耳邊說我愛你一樣。
騎士打倒惡龍,救出公主。如果許晨語被惡龍綁架,陳鏈一定會去救她。
咦?她念叨了這麼久,許晨語是誰?
不是,她剛剛給打電話的,不就是許晨語嗎???
陳鏈沒有生前的記憶,卻記得許晨語,她想許晨語對她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不然為什麼她忘記了所有,忘了自己,卻唯獨沒有忘掉許晨語?
庫瑪:“你在冥府的時候,是不是喝了什麼?”
陳鏈:“好像是排隊買了杯奶茶……人還挺多的……付錢了沒有……想不起來了……”
庫瑪:“……”覺得這人沒救了,“倒也不用太自我感動,非正常死亡會讓你記得間接或直接害死你的人,那個許晨語指不定就是殺了你的人。”
陳鏈:“……?”
也是,畢竟森口語是乾□□的,作為另一個時空的森口語,許晨語指不定也是什麼心狠手辣的角色。
庫瑪把頭盔帶到陳鏈頭上,“彆胡思亂想了,工作了。”
陳鏈穿梭於森口語的每一個人生片段裡,拚湊完那些她打成碎片的人生。
頭盔帶上的時候眼前一黑,又一轉,陳鏈出現在一片大草原,環顧四周,頭頂是沒有霧霾的晴朗的天空和大片大片的白雲,腳下是大片大片的草地,眼前有風車,教堂,還有幾隻羊在吃草,像是遠離城市的郊外。
陳鏈連忙跑到不遠處的小河旁,俯身,看到自己沒有五官的臉上依然寫著:NPC。
這次她出現在哪裡?陳鏈一時判斷不出來,也不見森口語和盧娜兩人,漫無目的地四處轉了轉,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唱歌。
陳鏈朝著歌聲走去,見教堂由遠及近,是教堂的唱詩班?那她也許就在那裡。陳鏈跑去教堂,一路驚起塵土飛蟲,教堂的門大開著,小孩子們的聲音宛若天籟。
教堂,童聲,白鴿,就在這樣美好的電影似的場景中,森口語站在耶穌象前,口中念念有詞。
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臉上寫滿痛苦與慈悲。
森口語望著耶穌,陳鏈望著森口語。
陳鏈聽到森口語用蹩腳的英語說道:
“在過去的歲月裡,我從未信仰過你。
她奪去了我爺爺的生命,我父母的生命,最終也會奪去我的生命。
我的家人傷害過很多人,也終將被人傷害,而我也會承擔我的命運,但她無關我的命運。
我從未信仰過神靈,但是現在在這裡,我向你祈求。
我求你不要讓盧娜傷害她,求你讓她安全平安,讓她回到她的祖國,安度餘生。”
她在為一個人祈求,陳鏈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這裡隻有森口語一人,故事裡的另一個女主角沒有出現。按照劇本,在森口語說完祈禱詞的時候,另一位綠眼睛的主角就會出現在她背後,慵懶又似是調笑的說:“你在為我祈禱嗎?”
可陳鏈沒有見到盧娜,她走向前去,和森口語站在一起,側過頭,看著她的側臉,她垂下臉,眼裡藏著星星,陳鏈忽然覺得自己的一生都要為這雙眼睛這個側臉。
森口語好似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側過頭,看到熟悉的女人的臉,愣了一下,陳鏈也愣了,指了指自己,“你能看到我?”森口語沒有說話,櫻唇微微張開,眼淚先於話語流下,她伸出手,想觸碰她,不可置信:“chain……是你嗎……”
腦子裡庫瑪在叫:“快回來!”陳鏈的鏈接被突然中斷,眼前一黑,大腦轟鳴。天地狂風大作,“快離開那——”庫瑪大聲地喊著,鏈接又恢複,陳鏈睜開眼,看到教堂像是紙殼般被風吹散,唱詩班的歌聲沒有了,森口語的形象也消散,目及之處,隻剩一望無際的草原,黑色的陰影由遠及近,巨大的黑鳥展開翅膀,逐漸覆蓋半邊天空。
陳鏈抬起手臂擋住狂風,腿向後一步支著身體,她的頭發被狂吠吹亂。陳鏈抬頭,看到那個擋住天空的黑色怪物,睜著血紅的眼,張開灰色的喙,向她撲來。
天旋地轉,陳鏈猛地睜開眼睛,她倒在地上,庫瑪扯掉了她的頭盔,陳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而房間中央的玻璃器皿已經破碎,那黑色的怪物逃走了。
陳鏈從躺椅上蹦起來,“我看到了一隻黑鳥,那是什麼東西?!”
而庫瑪熊爪子抓頭:“完了完了,公司被殺手偷家了,保險,保險呢?!!!”
隔著鐵欄柵,許晨語抬頭望著一座天主教堂,她們不知怎麼就走到了這裡,印象裡每次路過這個教堂好像都沒開門,今天卻大門敞開。
“我從未去過教堂。”許晨語突然想起來。
顧月月:“我母親信教,小時候經常去。”
許晨語:“你一直有去教堂的習慣嗎?”
“我母親還在的時候會和她去,母親死後就沒去過了。”許晨語記得顧月月的母親是因病去世的,卻記不清是什麼病了,但又不方便問起,便沒有說這個話題。
“那我們進去看看吧。”顧月月說,許晨語跟隨著顧月月的身影,教堂內,光線昏暗,幾排長木椅,前方中央立著耶穌受難像。
顧月月來到塑像前,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仿佛在祈禱著什麼。
許晨語從不信教,就算是寺廟裡看到財神爺,也隻是微微點頭示意。顧月月好似禱告完了,對她說:“你不祈禱嗎?”
許晨語:“我又不信天主,我信馬克思。”
顧月月卻並未介意:“人總會求點什麼的,考試的時候求個好成績,抽卡的時候求個好運氣。”
可許晨語好像並沒有祈求過什麼,她求過什麼嗎?她上次祈求的是什麼?她好像確實是祈求過什麼,祈求一個人安全無虞,祈求她與家人團聚。
那個人是誰呢?
“那為我祈禱嗎?”顧月月說,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平靜,許晨語第一次見到這個狀態的顧月月,她身上少了一絲友情的柔和,多了一些成人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