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兩位老人喜靜,宅子建在遠離市中心的郊區,有山有水綠茵庇護,隻有過年才有幾分人煙氣。
趙蘭葶和朵暉領著趙一煒和朵芝先到,被問到的大多是學習如何,未來規劃如何,朵芝躲一邊吃核桃,趙一煒撓撓頭回答不出個所以然。
趙蘭葶嗑著瓜子,回答父母的問題:“您彆問他了,他想一出是一出的,讓他學習就是給牛摁水。”
朵芝和朵暉噗嗤一聲笑了。
趙一煒委屈道:“姑姑,說好的不拆台呢?”
“好了,要不是你姑姑管著你,我們真不知道為你操多少心。”二老和顏悅色道,“既然都來了,就先用飯吧。”
傭人小聲問:“……還有兩副碗筷要備上嗎?”
“不用。”
飯菜被一樣一樣被端上,幾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及趙家長子趙蘭斌,作為趙蘭葶的大哥,年輕時性格便和事事謹慎的趙蘭葶不一樣,成年之後更是叛逆不羈,其中一個最大原因是妻子甄姝。
朵芝聽家裡長輩說過,這個叫甄姝的舅媽嫁給舅舅之前有一個初戀,是個八麵玲瓏的女人,哄得趙蘭斌服服帖帖。
於是這個家出現了尷尬的一幕。
“——都已經吃上了?”玄關處,姍姍來遲的趙蘭斌換下皮鞋,對其他人先動筷子的舉動並不介意。
趙蘭葶轉頭和傭人說加一副碗筷。
趙蘭斌直接在妹妹身邊坐下。
趙一煒默默地吃著飯,直到趙蘭斌略帶嚴肅地開口:“爸不會喊了是不是?”
年夜飯趙一煒本不想把氣氛搞砸,可他不喜歡這種命令式的口吻,反倒是朵芝乖乖巧巧帶頭:“舅舅新年好。”趙一煒才不情不願喊了句爸爸。
趙蘭斌誇讚朵芝:“你跟人家朵朵多學學。”
“好了哥,先吃飯吧。”趙蘭葶撇開話題。
朵暉和他說了幾句公司的事情,趙蘭斌便和他們聊天去了。
趙一煒臉還是臭的,朵芝問他要不要去放煙花。
晚上的溫差有點大,趙一煒問她衣服穿夠沒,朵芝裹著厚實的外套道:“我都快把自己穿成企鵝了。”
“行。”趙一煒領著她出門買煙花了。
和小商販多要了幾根仙女棒,朵芝仰頭問他:“剛剛外婆給你多少壓歲錢?”
“六十六。”
“誒,我也一樣。”
荔市壓歲錢不多,但是足夠買煙花。朵芝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六六大順嘛。”
趙一煒難得沒有接話。朵芝猜測他心情不好,笑著安慰:“哥,如果你覺得回家很難的話,那就把我家當作你家嘛。”
事實上,趙一煒早就把那當作自己家。
朵芝又添上一句:“你知道的,我媽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一直很看重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對她打擊也不會太大。”
趙一煒愕然,隨後揪住她的臉,有幾分長輩的樣子:“呸呸呸,大過年的你說什麼喪氣話?”
“你也知道是過年?”朵芝現身說法,“你知道你有多喪嗎?”
“我以後不喪了,你也不準說那種話。”
朵芝笑了笑,眼睛像天上彎彎的月牙兒。她伸出小指,做出一個拉勾的動作:“一言為定,不然切八段。”
“幼稚。”趙一煒嘴上這麼說,手卻很誠實地配合。
“是誰剛剛被外公外婆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你就喜歡看我出糗是吧?”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朵芝生病住院,趙一煒就和她說話,病房裡都是他們嘰嘰喳喳的談話聲,甚至護士查房的敲門聲都會偶爾被蓋過。
朵芝正要叫趙一煒點煙花,不遠處一個女人叫住了他們:“一煒,朵朵。”
黑夜裡,朵芝看到那張極美的臉,風塵仆仆也掩蓋不住女人的多姿,便慢吞吞地喊了聲“舅媽”。
趙一煒故意彆過頭,遲遲沒有開口。
甄姝並不介意,溫柔地問朵芝:“你們已經吃過飯了嗎?”
朵芝點頭。
甄姝又自顧自地笑:“路上太堵了,來得有點晚。你們在外麵玩多久了?”
“沒出來多久。”
甄姝挽了挽耳邊的垂發,目光落在一直不言的兒子身上,輕言細語道:“一煒,你能送媽媽進去嗎?”
趙一煒警惕地看向她。
“這邊路有點繞。”甄姝抱歉地說明。
朵芝用眼神示意趙一煒,後者雖然扭捏卻也知道母親在這個家地位尷尬,便吞吞吐吐地說了個“嗯”。
甄姝笑著表示:“我買了點禮物,到時候你和朵朵拿走你們的。”
趙一煒正要拉住朵芝,卻被朵芝拒絕:“我想在外麵轉一下,你先送舅媽。”
“可是……”趙一煒不放心她。
朵芝連忙推他過去:“好了彆可是了,舅媽好不容易來一次,你還不趕緊的。”
趙一煒確實很久沒和母親好好說過話,也明白這是一個契機,朵芝也識趣地把時間留給這對母子。
他看著妹妹乖順的臉,囑咐:“彆跑太遠,我等下接你。”
朵芝點頭,並不感興趣他們的對話內容。
她就坐在公園長椅下,看著不遠處的小孩你追我趕,手裡拿著煙花哈哈大笑。
一瞬間,她被感染,不自覺笑出了聲。
人間煙火氣,她想分享給一個人。
朵芝打開手機,看到聊天界麵還停留在昨天自己發的消息。
【陳叔叔,麻煩您轉告一下陳牧允,我有事情想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