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她開口借錢,惹他拂袖離去,眼下似乎又要惹他不快。寧召垂頭抿唇,更加小心翼翼的跟在胥雲則身後。
走出書桌,她手邊袖子也因緊張被揪成了一團。
好在接下來布菜並未出差錯。
平姑做了四菜一湯,蒸鮮魚、酥炸牛肉卷、麻辣白菜、水晶南瓜還有一盅烏骨雞歸黃湯。
胥雲則沒有言語,自顧用飯,寧召自覺的在一邊給他布菜,氣氛說不上好,但比第一天生氣搡她在雪地好多了。
寧召的內心是滿足的。然,她的肚子今晚沒有得到滿足,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尷尬之餘,寧召緊張的掌心都出汗了。
越是權貴之家,規矩越大,她深知‘規矩’二字,有多重。
胥雲則放下筷子的刹那,寧召的呼吸幾乎都停滯了。她想到魏夫人被丟出霖院的一幕。
他是連魏夫人都不放在眼裡的人。
而她是連劉嬤嬤都能出言侮辱的人。
房間靜謐片刻,胥雲則開口:“南七。”
南七推門瞬間,寒風刹那襲來,寧召無端五識空白。她不懼被丟出去,更想過一死了之,隻是平姑怎麼辦?
胥雲則讓南七吩咐東廚溫一壺酒,添兩個下酒菜,再帶一副碗筷來。隻是平常的吩咐,他自認語氣表情並不凶神惡煞,卻在南七走了之後,發現身邊的美人木了。
他不由抬眼,就瞧美人一臉絕望,悲戚戚,呆愣愣的兀自出神。
他莫約知道她在想什麼。
“坐下。”
寧召恍恍惚惚看向了發聲的人,一臉茫然。
胥雲則抬手點了點身邊的座位:“坐下。”
寧召忽的反應過來,趕忙眨眨眼,逼回眸中濕意。
提裙坐下之後,她發現男人單手支頷,眼神不明的瞅著自己,一時間她坐如針氈。
這男人一開始對她映像就不好,眼下惱了,會不會趕她們出去?若是趕她們出去,魏夫人將她們抓去當如何?
儘管他和魏夫人一樣不算好人,可眼下的帝京,還原意給她們一角遮雨地的,也僅眼前這人。若真將他得罪...
思及後果,寧召來之前的平靜已蕩然無存,頃刻間冷汗便浸透後背衣衫,放於身前的手狠狠的抓緊衣裳。即便強裝鎮定,眼淚還是砸在了手背。
去而複返的南七不知道屋中發生了什麼,將取來的酒和碗筷放到了桌上,便識相的退了下去。
胥雲則抬手要去斟酒,一雙玉指已先他一步托起了酒壺。
寧召垂臉給胥雲則斟了一杯酒,掩住嗓中哭意,強扯出一抹淺笑:“聽向九說,大人愛小酌,我,妾,妾在梅樹下藏了新釀的梅花酒,春來最美,到時等候大人來。”
寧召說著,雙手抬起酒杯,乖巧的送到了胥雲則的麵前。為了顯示誠意,她揚起了淺笑,滿臉期待。期待胥雲則不要惱,不要將她和平姑趕出去。
胥雲則看著女人紅著眼努力討好他的樣子,又想起夢中女子真心自在的笑顏,兩相對比,喉頭微動,心莫名的,有種被握緊的難受感。
剛才凝神打量她,隻是在想這個女人如今乖順的樣子,到比那幅借錢的委屈樣順眼多了。當然,也想順便給她一點難堪。
畢竟,她曾惹得他不快。
可不過須臾,她竟以為他要不管她死活,強顏歡笑來討好他。
若換成彆的男人,她是不是也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去討好彆的男人。
刹那瞬間,心中竟有不快。
他拿下她手中的杯子,置在了桌上:“不借銀了?”
寧召知道男人還在生氣,學著平日裡拉平姑袖袍哄平姑那樣,伸出了手,小心的捏住了他的袖角,強裝鎮定的開口:“妾,妾知錯了。”
胥雲則壓下眼梢瞅著她捏住袖角的指頭:“你這般喜歡掉眼淚,可是覺得這裡委屈了你?”
寧召連忙搖頭:“沒,沒有。”
胥雲則抬眸盯住了寧召的臉:“那你又可知,你眼下所言所行,意味著什麼?”
許是胥雲則聲音太過冷俊,又或者這本就是件羞於啟齒之事。寧召勉強擠出笑意,唇啟半分,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於是,蓄積在眼眶的淚水,不受控製的,一下滾了出來。
胥雲則刹那屏息。
他轉過頭,不去瞧那滿是淚痕的小臉:“既不情願,不必勉強。”
“沒有。”寧召一把抓住了胥雲則的袖子。
“我給你時間。”胥雲則不聽寧召多言,拂開寧召的手,起身,“你在長興侯夫人那裡留的欠條,我已經幫你要回。我給你時間去借錢。”
“也給你時間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