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姑反握住了寧召的手,眼神複雜的看著寧召:“小姐...”小心對付。
主仆兩人隻需對視一眼,便知對方心裡在想些什麼。
跪在冰冷地麵的三婢見寧召出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求姑娘開恩,婢子們糊塗,打發婢子們去劈柴挑水吧,婢子們再不敢冒犯姑娘了。”
去乾粗活累活,總比‘紅袖招’或者‘清明上柱香’好。
寧召身在泥濘,心中寬容多些,看了平姑一眼。
平姑心領神會。
目送平姑帶著三婢去了東廚,寧召才轉身進屋。
胥雲則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棋盤,自顧自擺了半盤,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的問寧召:“會下棋嗎?”
“略知一二。”
若非查過寧召,他恐以為寧召真的隻是‘略知一二’。
“對一盤。”
寧召聞言上前,坐到了胥雲則對麵,執起黑子。
以前在宮中隨皇子公主們一起學弈,私下相對時,嬤嬤會在身邊提點她:不可與皇子公主掙勝。
那時她不以為意,非要把所謂的龍子龍孫殺的片甲不留,才覺風光。
後來到柳院,‘魏夫人’請了弈聖席故章的遺孀席張氏到柳院教她。第一課便是:閨圍棋道,不爭勝負,意在舒心。
以前寧召不慎明白,時至此刻,方有點領悟。
眼下,她不想讓男人在棋盤上輸了風頭,但是自己也摸不清男人棋藝如何,便細細的觀摩起了男人的落子走勢,不知不覺間,之前對男人的疏離也悄然消散。
二人靜謐對弈,男俊女俏,真若閨間夫妻,和睦溫馨。
“師從何人?”
寧召專心棋盤,便溫聲答了:“席張氏。”
“席故章之妻?”
寧召嗯了一聲。
“聽聞兩年前席故章的獨子賽馬輸了田舍還傷了腿,席張氏便帶子回老家廬州了。”
寧召微怔,抬頭看男人:“輸了田舍還傷了腿?”
當年席張氏辭行的時候,明明說思鄉心切。
胥雲則抬眼看著美人,眼神有一絲戲謔:“聽說席張氏和她兒子看上了一女子,上門求親不成,還被女子兄長暗中使手段,收了她家田舍,順便折了她兒子一條腿。”
寧召吃驚。
席張氏性格直爽,和她頗為投機,席張氏離京之後,她還去過信,雖從沒收到回信,但情誼尚存心中。
聞言不由道:“席家在京雖不顯貴,但席大人是今上禦賜的弈聖,還破例封官入宮為皇子公主教習,即便席大人不在,席家名望依舊,誰下手這般歹毒。”
“你知道的倒不少。”
寧召神經一緊,被胥雲則瞧的頭皮有點發麻:“畢竟,曾跟席張氏學過三年棋。”
“那你來處到不小,席張氏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肯屈尊教的。”胥雲則說著,落了一子。
寧召摸不透胥雲則話中到底有幾層意思,不敢隨便接話,緊隨著也落了一子。
“會寫字嘛?”
寧召嗯了一聲。
“去寫個名字看看。”
寧召慢慢回味過來,發現男人在查探她身世。
她是不是也可以,探一探大人的底。
她走去寫字的身子折回,看著垂目自己跟自己下棋的胥雲則,問了句:“寫大人的名字?”
胥雲則準備落子的手一頓,抬眼看寧召。
寧召忽的屏住了呼吸,卻沒有退縮。
四目相對,香爐中的暖香似乎有那麼瞬間停止了扭動長煙。
“單字承。”
承郎...
寧召忽的想到了昨夜情濃之時他迫她喊‘承郎’時的場景,刹那臉紅心跳,轉身去了書案。
胥雲則見寧召臉紅,挑眉,若有所思。
待寧召拿了字過來,胥雲則盯著紙上的‘召’字,道:“為何取這字?”
若是婢女,這會兒該請男人賜個好名。
但寧召不是,她坐在了對麵,不卑不亢道了句:“父母所賜,必有深意。”
說罷,捏起了黑子,討巧的問了句:“寫的如何?”
“乖巧。”
哪有用這個詞形容字的。
“‘召’不若‘昭’,燦昭昭兮未央,予你極好。”
鐺啷啷啷...棋子砸盤,發出了脆響,一如寧召內心,仿若被狠狠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