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召沒有主動上前逢迎,也沒有半絲悲慟哀傷,隻靜靜的看著胥雲則。
於她而言,不過賭輸了一場局,這局能被她強撐到現在,已經廢了她很大力氣。
胥雲則看著女人毫無波瀾的神情,心頭有點喘不過氣。
他知道他之前說話有點重,但那又如何,她怎麼敢於他置氣!
他坐到了桌邊,嫌嫌的開口:“怎麼,爺都不配你一杯溫水潤喉麼。”
“梅君。”寧召喊了一聲,梅君慌忙進屋給胥雲則倒水。或許因為梅君手抖的厲害,水都撒了出來,所以胥雲則的臉色更難看了。
胥雲則麵色微沉,寧召不理不睬。
兩人僵持片刻,胥雲則率先鬆了勁。
何須與女人計較?
他自顧自端起杯子,淺抿一口。
冷的......
放下杯子,他喊了聲:“向九。”
向九抱著幾匹布進屋,殷勤的衝寧召道:“姑娘,眼下淩煙閣時興的緞子都在這裡,回頭讓平姑去喊姑娘以前用的裁縫,裁兩身衣裳。”
“還有這個,是鳳廟眼下最流行的頭飾款式,姑娘挑挑,明日向九便去請人打造。”向九說著,將一本冊子放到了桌上。
寧召看了一眼,屈身給胥雲則行了一禮:“多謝爺。”賜的陪葬。
“不謝。”胥雲則不多解釋,寧召也不多言,兩人雖然搭話,但中間氣氛委實僵硬。
半晌,還是胥雲則先開口:“聽說你想要去鎣華寺。”
“之前是打算去的。”現在都要死了,去不去都不重要了。
將軍府得了她的死訊,少不得要吹鑼打鼓告知天下,她這個禍害終於死了。
胥雲則端在桌上的手無端收緊了些,半晌開口:“我正好有事要去一趟,你想去,我送你過去。”
時至此刻,寧召才察覺出男人臉上並無殺意,甚至連之前說‘除之而後快’的淩厲都沒有。
向九雖然不知道兩位主子生了什麼嫌隙,但是看到自家爺這麼主動,寧召一點反應都不給,急的額頭冒汗。
他使勁給寧召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姑娘收拾一下東西吧,馬車在外麵候著了。明日奴才還要趕回來給姑娘請裁縫和工匠,之前姑娘讓奴才留意的花種,奴才明日還要去取貨。”
寧召不言,胥雲則已經起身而去:“我去外麵等你。”
等到胥雲則走了,向九急忙衝到寧召跟前,就差給寧召跪了:“姑娘和爺置什麼氣喲,爺給姑娘安排的使喚丫頭並非這四婢。”其中有曲折,向九不願多費口舌。
“爺不是有意要膈應姑娘的,您瞧,翹菊不安分,不是被爺打發了嘛。”
說著,他豪氣的一指桌上:“再者,爺為了向姑娘您賠罪,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都給您送來了。就之前賞賜之物,都翻了出來。隻是怕姑娘嫌過時,沒有送來,好一番折騰呢。”
“眼下從平姑那邊知道姑娘想去鎣華寺,已經先一步派人去鎣華寺安排廂房,還要親自送您過去。”向九說到此處已經激動不已,“我向九跟在爺身邊這麼久,真的就隻瞧見爺對您一人用心!隻您一人!”
......
寧召出門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胥雲則,向九問了暗人,才知胥雲則回綠滿軒了。
寧召看了一眼烏黑的路口,心中猜測綠滿軒是胥雲則的另一藏嬌之處。
“小姐,時間很晚了,走吧。”平姑催促著寧召。她可不想胥雲則陪寧召一起上山,嚇人的緊。
寧召上了馬車,隻帶了平姑一人。
雖然宵禁,但是亮出京兆府的令牌,城門很快就被打開。
到鎣華寺的時候,正門未開,向九熟門熟路的帶寧召走了後角門。角門亦無人看守。到了歇腳的廂房門口,向九才駐足道:“姑娘此行在外,向九不便跟在左右,如有要事,可搖響鈴,向九自來搭救。”
向九說著,從袖中拿出了一枚大拇指大的鈴鐺,鈴鐺做成了禁步模樣,配彩線,鑲碎玉,甚是好看。
寧召接過鈴鐺,對向九福了一禮:“多謝。”
向九咳了咳:“都是爺吩咐的。”
寧召看向了向九,向九眉毛揪成了八字,看著寧召,眼神中包涵著‘自家爺已經懺悔,姑娘你千萬大人大量,不要再和爺置氣’的苦苦哀求。
寧召不禁莞爾。
向九見寧召露出笑意,對著寧召拱手一禮,邁著小碎步,歡快的跑了。
“姑娘。”平姑提醒寧召,“這廂房是之前我們慣用的。”
寧召回過神,也發現了。
如果說,在‘寫名字’的時候,還不能斷定大人是知道她的身份,現在她已經可以肯定,大人知道了她的身份。
“小姐。”平姑擔憂的看著寧召,已經從寧召的臉上,讀出了答案。
寧召推門進屋,房間中茶水已備,暖碳已燒。
平姑關上門,看著端詳屋子的寧召:“小姐,大人看起來薄情寡性,將來某日若是敗露這樁事,他會不會畏懼上將軍府的權勢,對小姐不利?”
應當會吧。
寧召心中有答案,但是不想說出來讓平姑擔心,所以淺笑道:“所以,在他未能站在我們麵前,替我們遮風擋雨的時候,要捂住這件事。”
事已至此,跑不掉,推不開,不捂著還能如何。
平姑對胥雲則又懼又畏,這一刻,卻又莫名多了一絲希冀。
這滿京的龍駒鳳雛,誰在知道小姐身份之後,不拒之千裡?
至今為止,唯他一人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