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月白本來以為今晚她大概進不去廚房了,正心急如焚,卻聽見兩個人都要去前院。
她右手摸到腰間布袋,心想:“定是爹娘、爺爺在保佑我!”
看著兩人出了門,聽見腳步漸漸走遠,機會來了。
她用力推起欞窗,上半身先鑽進去,雙手撐著窗沿往上一竄,腳往牆上一蹬,就側身坐在窗沿上,接著翻身進了廚房。
窗子打開的時候,廚房裡麵的香味就撲麵而來,那盆裡的牛油裡脊肉像是在她麵前炸開一樣,味道瞬間包裹住她,餓了一天的肚子這時再也忍受不住似的使勁叫了起來。燒得正旺的灶火讓廚房裡比外麵可溫暖的多,莊月白被暖氣一衝鼻子,忍不住打了噴嚏,趕緊捂著嘴躲到門背後,幸好沒人回來。
她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眼睛直盯著那盆的牛肉移不開眼,止不住吞咽口水,但她知道,吃肉可不是她要先做的事。她強迫自己挪開視線,幾步走到並排放著燉煮牛骨的湯鍋前,一邊小心看著門外,一邊解開腰間小布袋。
莊月白伸著頭連看了幾眼門外,確定安全後,她伸手掏出一把深褐色切得細細碎碎的東西撒進湯裡,三個湯鍋個個都有,直到袋子都被她翻過來把裡麵的碎末倒得乾乾淨淨為止。
她把布袋收好,拍了拍手上的灰,轉身找了個大碗夾了兩大塊燉煮的牛肉,用勺子把盆裡的炒牛肉盛了一大勺,把盆裡炒牛肉撥弄平整,勺子放回原地,端起大碗又從欞窗翻了出去。
不過一小會兒功夫,她又回到排水溝的死角裡,手裡抱著個熱騰騰的大碗,在樹陰的掩護下,狼吞虎咽般大口吃起來,熱乎的肉食一下肚,整個人都暖和了。
想起她剛才撒進湯裡的碎末,莊月白邊抱著碗嚼肉邊想:“也不知那大夫說的劇毒,有多毒?吃下去要等多久才會有用呢?”她現在實現了心裡的計劃,略微鬆快一點,隻剩下等待。
莊月白打算抱著熱乎的大碗躲在廚房背後慢慢吃,邊吃邊等那些人來喝這加了“料”的牛骨湯,還有那個缺一隻耳朵的人,她還要把耳朵還給他......
王癩子一路低頭哈腰跟著大胡子來了前院正堂,此時王武幾個碗裡的酒已經喝完了,眼下聚在火堆上烤著生牛肉。
王武一抬頭就見大胡子帶著王癩子來了,他朝著王癩子露了個笑,邊翻動著匕首上插著的牛肉邊說:“王癩子,聽說你殺牛手藝可以啊?今晚這宴你做的不錯嘛?還有啥好吃的給咱兄弟們說說?”
王癩子還沒踏進正堂就聽王武抬舉他,趕緊彎腰賠笑對著王武幾人熱切地笑著說:“當不得武哥的誇!燉的牛肉和牛雜快好了,還有給兄弟們煮了牛骨湯。這不是想著這村子窮酸,兄弟們連酒都沒喝上,特意給武哥和兄弟們燉了湯,咱以湯帶酒喝了暖暖身子嘛!”
王武笑著聽他說完,一手從懷裡掏出個鼓囊囊的小荷包隨手朝王癩子一拋,王癩子趕緊伸手接住,手裡荷包有些分量,拿著沉甸甸的。
就聽王武對著他說:“今晚上你幾個辛苦了,東西你們自己分一分!”
正堂裡其餘幾人聽他說的還有肉和湯,等王武一說完,嚷嚷著讓王癩子趕緊接著上菜。王癩子得了好,又露了臉,高高興興應下,轉身在院子裡喊了幾個人一起往廚房去端菜了。
莊月白把欞窗開了一點點縫隙蹲在窗下隨時注意著裡麵的動靜,邊聽著前院傳來的吵鬨聲邊無聊地嚼著肉。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她心裡漸漸開始說不清道不明的急躁和空洞,仿佛她掉進了一個深井裡,井口狹窄,她望著井口的那一小塊天空,伸手往上爬卻怎麼也爬不上去,沒有人來拉她一把,也再不會有人喊著她的名字來找她了......
後院安靜又寒冷,她抱著大碗縮成一團蹲在窗口下麵,慢慢陷入了無邊的恐慌。
正當她陷入恐懼的思緒不可自拔時,王癩子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驚醒了滿臉是淚的小姑娘。她用被大碗烤得熱乎乎的小手胡亂抹掉臉上冰冷的淚,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去聽廚房裡的動靜。
“那些燉的牛肉和牛雜都好了,兄弟們幫把手,都提出去,哎?外麵碗夠嗎?等會兒還有湯呢!”王癩子邊指揮幾人端鍋邊問。
“夠,下午聽說你要殺牛,個個都是搜羅了碗筷自己帶著來的。乾飯的家夥什不帶,吃不上都怪不得彆人!”
“哎,這牛肉不錯!我先給大家夥嘗個鹹淡。”
幾人大笑著推推嚷嚷就要先去鍋裡撈幾塊牛肉。
王癩子眼睛掃過窗子,轉身正要去給牛骨湯添把火,突地又轉頭死死盯著欞窗。
他記得廚房一直沒開過窗,之前走的時候他還注意過窗板是合好的,但是現在窗戶開了一指縫隙。
王癩子看了眼屋裡其他幾人還在嘻嘻哈哈撈肉,他不動聲色地輕輕移到欞窗邊,從窗戶縫隙往下一看。
一個小孩,瞪著雙貓兒眼也看著突然出現的他。
欞窗內外一大一小兩人動作一致的迅速背過身去。
王癩子心裡震驚不已:“小孩子!這村裡還有個活著的孩子!”
他克製著想要轉身再看的衝動,小心地瞄了一眼還在邊撈肉邊端鍋的幾人,沒人注意到他剛才的動作。
王癩子心裡有些惶恐,他知道若是他現在喊出聲,那孩子必死無疑。
白天那個被人掐斷脖子死在娘親床邊小孩子在他腦海裡一直徘徊不去。
他背對著欞窗站著,一時想著王武等人的殘暴手段,一時又是小孩子臉色青白閉著眼的樣子,背後冷汗流水似地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