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漓是隻山野中自由自在的小狐狸,山中靈氣充蘊滋養著草木走獸,連修為最差的花漓也化了形。
這天,花漓像往常去尋深山中年數最大的桃樹,“樹爺爺,我來看你了。”
老桃樹抖落紛然的落英,睜開眼同花漓笑了笑,“小花漓,你又不好好修煉。”
“有大家在,花漓不修煉也有大家護著,我給你帶了山下的泉水,可甜了,樹爺爺你也喝點。”水壼裡的水倒在樹根。
老桃樹搖搖頭,三月開得燦爛的桃花瓣堆了花漓滿身,撓得花漓鼻子一癢打了個響亮的噴嚏,花漓摸摸鼻子,一蹦一跳地跑遠了。
朝她的樹爺爺揮揮手,“爺爺,我出去玩了。”
“彆跑太遠了,早點回來,待會要下雨了。”老桃樹叮囑道,這小丫頭總是讓他不省心。
聽說要下雨了,花漓走時拿了她以前撿到的傘。
一路上,花開得絢麗,迷了過路人的眼,花漓采了好多抱在懷裡,不知不覺走遠了。
不一會,烏雲密布,電閃雷鳴,正如樹爺爺所說下雨了,她走得太遠來不及跑回家,那把紅傘又好看得花漓舍不得用,便撐開兜了花。
花漓就近找了棵大樹爬了上去,等雨小一點她再回去。
不巧的是一個趕路的的書生也躲在這棵樹下避雨。
花漓坐在樹枝上數著花,一個拿不穩花掉了,伸手去撈,身體前傾往下掉,她急忙抓住了傘。
“救命啊!”花漓尖叫,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遍布全身,悄悄睜開一隻眼,她正窩在一個人的懷裡。
原是樹下的書生聽見了她呼救,接住了她。
於是傘裡的花鋪天蓋地地散開,抱著紅傘的嬌俏姑娘不偏不倚掉在了他懷裡。
“那個,謝謝你。”花漓先開了口,“可以放我下來嗎?”
書生恍然大悟,連聲說著抱歉。
花漓歪著頭端詳著書生,書生哪見過這陣仗,當即羞紅了耳根,花漓脆生生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在下許知安,字安德。姑娘,你呢?”
樹爺爺警告過花漓不可隨意告訴他人自己的名字,可眼前人好看得令人心顫,不像是壞人,花漓顧不上樹爺爺的警告了。
“花漓。”拉過許知安的手,一筆一劃認真寫下了花漓二字,抬起頭眼眸燦如繁星,“我可以叫你安知嗎?”
“好。”
許知安頷首
雨越下越大,大有傾盆之勢,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砸在二人身上,樹下已經不能作為避雨之地了,花漓撐開傘握住許知安的手腕,“跟我走。”
帶著許知安去了附近的她常去的山洞,那裡是花漓獨有的藏身之所,她偶然發現的就做了窩劃為自己所有。
花漓抱了把她堆在山洞的乾柴生了火,然後當著許知安的麵褪下衣衫。
這可把許知安嚇壞了,忙轉過身去,“姑娘,這使不得啊!”
野獸間沒有男女授受不親之理,它們發情了隨時隨地可以天為床地為床兩相交歡,在花漓看來脫件衣服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徑直走到許知安身旁,歪著頭去看他,故意繞著他轉,許知安跟見了洪水猛獸似的避之不及,見此花漓笑出了聲。
“姑娘,彆逗我玩了,快些把衣服穿好!”
“我的衣服濕了要換啊,你的衣服也濕了不換下來嗎?”花漓眨眼,天真地問。
“姑娘若要換衣服還煩請儘,小生不想唐突了姑娘。”許知安死閉著眼。
“你穿著濕衣服會難受的,我幫你脫吧。”說著手就扒上了許知安的衣領。
許知安雙眼圓睜震驚於花漓的強盜行為,情急之下吼了一句“花漓!”
花漓一時間愣住了,她擔心他受涼還好心幫他脫衣服,可他居然吼他,氣得大步流星地走開。
氣頭上的花漓沒注意腳下不懷好意的石子,一腳踩穿往前倒去,許知安眼疾拉住她的手拽進懷裡護著,石子硌得他悶哼一聲。
花漓抬起頭直勾勾盯著許知安,“你沒事吧?”
“你先起來。”
許知安揉了揉快斷裂的肩頭,隨後握住了花漓的手,他看了花漓清白的身子他就要負責,鄭重其事道:“等我考取功名,一定風風光光娶你進許家的門。”
人間的事花漓都是從樹爺爺那裡知道,小時候樹爺爺給他們講故事說人相貌醜陋人心險惡,讓他們千萬不要跑出幻境和帶人進入幻境。
可今天這兩件事她都犯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樹爺爺所說的那樣,眼前這個叫許知安的人就很漂亮,花漓分辯不了美醜,她覺得像花的人就好看。
她聽不懂娶是什麼意思,但許知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如三月早春的第一枝紅桃,她突然想送一朵花給許知安,她喜歡誰就會送誰花,於是起身去找她的傘,可傘裡一朵花也沒剩,恰巧的是傘麵上繪的正是桃花,就遞給了許知安。
許知安以為花漓接受了他的求娶,與他交換定情信物,掏出了衣服下的紅繩係的長命鎖,解下紅繩戴到了花漓細白的脖頸上。
“這是我從小戴到大的長命鎖,是身邊唯一貴重的東西了,花漓莫嫌棄,我以後給你換更好的。”
花漓撥弄銀鎖下綴的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得了新奇玩意的花漓很是高興,衝許知安展顏一笑。
許知安看著她也笑了。
夜色漸濃,幾顆星子拉出銀白的長尾伴著孤冷的清月。
許知安和花漓躺在火堆旁,花漓側過身推了推許知安後喚他:“知安。”
“怎麼了?”許知安睜開惺忪的睡眼,“睡不著的話我給你講個故事?”
“不是,我想問你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長京?”
眼神裡是不容拒絕的期待。
“可是你家中父母能同意你一個女子隨我出遠門嗎?而且路途遙遠會很累的。”許知安擔憂道,長途跋涉他怕花漓太辛苦。
“我沒有父母,我隻有爺爺,爺爺是個倔脾氣,這件事和他沒辦法商量,他一定不會同意的,所以你偷偷帶我去。”
“那更不行。”許知安坐了起來。
“為什麼?”
看著花漓無奈地搖頭,“花漓你這樣太任性了,你爺爺誓必會對你的安危擔憂不已,老人家上了年紀最緊要的是承歡膝下。”
許知安說起道理來一大堆,如唐僧念經,聽得花漓腦袋疼,樹爺爺還能活好幾千年,她隻是去人間玩個一兩年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許知安這個榆木疙瘩這都想不明白。
於是花漓動動手施了個小法術,稍稍改動了一下許知安的記憶,讓他許下帶花漓去長京的諾言。
翌日,許知安果然隻記得帶花漓上長京了。
一路上,花漓左顧右盼,新鮮得不得了,外麵天大地大和層巒疊翠的山所圍的幻境大有不同,哪裡像樹爺爺所說的如阿鼻地獄,分明山明水秀不枉來此一遭。
“花漓,跑慢點。”許知安背著包袱和花漓路上買的小玩意兒。
“不會跑遠的。”花漓轉過身遠遠地回了他一句,咬了一口糖葫蘆一蹦一跳往前走。
經過幾天幾夜,他們終於到達了長京。
許知安把花漓安置好,坐在床旁握住花漓的手,“花漓我去考試這幾天你就乖乖待在客棧,想吃什麼就知會一聲店小二,怕你悶著櫃子裡放著我在街上買的玩的,千萬不要跑出去知道嗎?”
花漓不想聽許知安嘮叨,點頭如搗蒜,敷衍地嗯了幾聲。
她不知道許知安為什麼老是放心不下她。
許知安無奈歎了口氣,花漓長得太招搖,如果豔麗的花是驚鴻一瞥的明亮,花漓就是引人駐足的世間殊色,見之不忘,性格又太天真純良,不看著花漓他想不憂心都難。
“你儘管去好了,就幾天我定然不會出事。”花漓催促著許知安,“彆誤了時辰。
待許知安一走,花漓便按捺不住四處遊樂的心,許知安在時總是管束著她,每次她都玩得不儘心,但她也不願闖出禍來,原形一顯爬上了山。
四月天,正是人間最美時節,花漓在鳶尾花叢裡打著滾,玩得不亦樂乎,玩累了就到溪邊喝水。
一隻利箭刺破長向她飛來,她眼快躲開了,一個身著月白色衣衫頭戴白玉冠的男騎著高頭大馬馬上要淌過溪水奔來。
見狀,花漓撒開腿跑。
可習慣了兩條腿,四條腿卻跑不快了,一邊跑一邊化做人形。
花漓忘了她脖子上戴有許知安給的鈴鐺,一舉一動耳尖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又是一隻箭堪堪擦過她鬢邊。
她一回頭,三千青絲散亂飄飛,為了舒服她用紅繩鬆鬆垮垮地係著發絲,現在發帶滑落她沒心思撿,眼睛瞪圓注視著馬上衣著華貴的人。
他怔然於花漓的絕色,半晌才回過神來開口:“姑娘,你怎麼會在這深山老林?是迷路了嗎?”
花漓緘默不語,她在害怕,這個人手上還拿著弓,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和許知安一樣把她放在心尖寵,其他不相乾的人會傷害她,她後悔沒聽許知安的話了。
她悄悄後退,那人翻身下了馬,花漓一驚立馬腳底抹油溜了。
從客棧窗戶跳進房間就鑽進了被子裡,驚魂未定的她還在瑟瑟發抖。
柔軟的被子撫慰了她的驚恐,醒來時已是夜半三更,一天快過去了,她想去看看許知安。
施了個隱身法,她捂住了長命鎖不讓它發出聲響,然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貢院的大門。
門緊閉著花漓約莫著許知安已然睡下了,她不方便叫他開門,躍上了窗戶,銀鈴叮鈴,燭火微動,正點燈溫書的許知安擱下筆抬頭就望見紅影落高台。
他有些驚喜,“花漓,你怎會在此?不是讓你在客棧等我嗎?怎麼又亂跑。”
又來了。許知安哪都好,就是太能念經了。
花漓捂著耳朵,不聽緊箍咒,“我想你了,來看看你。”
許知安噎住了,垂下眼掩去眸中泛濫的喜悅,勾了勾唇角,“即便如此,我考試結束不就回去了。”
果然不能和“唐僧”講道理,花漓掏出荷葉包的櫻桃攤開在桌案上,“四月天的櫻桃最甜了,我摘了好多,你嘗嘗。”
“你還去山上了?”
完了,一不小心禍從口出不打自招了。
花漓移開眼,撓了撓脖頸,一副心虛至極的樣子。
頓時,許知安便明了,搖搖頭歎了口氣,花漓喜歡出去玩在客棧是待不長的,他早該想到。
“那你彆往人多的地方去。”許知安敗下陣來,妥協一般叮囑道。
花漓笑了笑,“我答應你。”伸出小指要拉鉤。
許知安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
雖說櫻桃是摘給許知安吃的,但大部分還是進了花漓的肚子。
吃完櫻桃後,收拾完櫻桃核,花漓趁著月色明朗翻窗離開了,許知安望著她翩然的背影,無奈一笑,花漓啊,你可不能讓人發現你是妖。
接下來幾天花漓就待在客棧,有了上次驚險的奇遇花漓學乖了,即使再無聊也沒有亂跑了。
科考一完,就是令人焦躁不安的等待放榜的日子,許知安反倒氣定神閒,作畫烹茶,閒情逸致好得很,包下了鳳仙樓帶花漓去嘗嘗鳳仙樓遠近聞名的山珍海味。
“花漓吃塊這個。”夾了塊燉得軟爛的雞肉放到花漓碗裡。
“花漓不吃這個。”花漓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咬著嘴邊的筷子,她是被一棵樹養大的,從小唯一吃過的葷腥就是雞蛋。
聞言許知安把雞肉夾到自己碗裡,“是我思慮不周了,那叫小二再炒兩個素菜。”
“可你不是說過民以食為天,切忌鋪張浪費嗎?”
“這你倒是學得很好,給小二討個食盒裝回去慢慢吃也是一樣的,你隻管點幾個你愛吃的菜,剩的我吃。”
做東的主人家都發話了,花漓自然也不客氣了。
三日後便是放榜的日子,許知安胸有成竹,不慌不忙走去張榜的地方,花漓急的不行,心裡默念許知安一定要高中,寒窗苦讀十數載,論誰也不願意名落孫山。
花漓擠進人潮,排榜第一的狀元旁就是許知安的大名,“中了中了,許知安你中了!”
“我看到了,花漓。”許知安対自己的才華向來頗具自信,高中也在他意料之中。
當日,許知安便換上青色朝服,綾襪黑履,由鴻盧寺官領著參加傳臚典禮,花漓被許知安明令限了足哪也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