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斯攥著手機,看著懸而未決的一封短信,上麵寫著對萊萬的安慰。也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失意的波蘭人,畢竟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冠冕堂皇的話他不願說,可是除此之外他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條短信上麵的聊天框是他發給認識的德國人的安慰,打道回府的德國戰車還沉浸在失敗的餘韻中,也許是還在飛機上,也許還在複盤,顯示著未讀的字眼。
他想起當時國家德比後未發出的短信,於是這次,他看了一會,便堅定地摁下了發送按鈕。隨手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他的第一部手機是翻蓋的諾基亞,萊萬當時偷偷和他買了同一款不同色的。當時的他們的關係還定義在好友上,然而羅伊斯看見那個被萊萬光明正大拿在手裡的手機時還是忍不住自作多情了一瞬,在他們共用手機時身體也會先一步理智感到甜蜜。後來他們成名了,萊萬走了,他卻不願再用那個翻蓋手機。也許是因為智能手機的名譽天下,也許是為了跟上時代的潮流,也許是因為彆的什麼,他把手機換成了智能的,並堅決不肯讓萊萬和他再用一樣的了。
隻是萊萬不知道,他還是偷偷留下了那個諾基亞,沒有像想象的那樣落入二手市場,而是珍惜地被放在一個匣子裡,藏在儲藏室的深處。
羅伊斯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連續看了幾天世界杯的他眼睛略有些酸痛。他也許睡著了,也許沒有,隻是做了一場漫無目的的去往另一個維度的星際旅行,去往他和萊萬曾看過的星際穿越裡的那一片玉米田地和那個布滿塵埃的舊書房。總之,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
他趕緊抓起扔在一邊的手機查看。他匆匆掃過國家隊隊友的感謝和回複。翻到最底下,發現他最想看見的那個聊天框上依舊顯示著“未讀”。
他泄了氣,嘲弄的翹了翹嘴角,心想波蘭人現在可能還忙著安慰自己的隊友,忙著和波蘭高層勾心鬥角,哪有功夫來看手機,又哪有功夫來回複一個連世界杯也未成行的德國人的短信呢?更何況他還寫得如此官方,波蘭人直接漏過去了也說不定。他寬慰著自己,儘力給對方找著理由,又不免為這樣斤斤計較的自己而發笑。
他看向開了幾天幾夜已經開始發燙的電視,不願看阿根廷奪冠之後的慶祝場麵,這隻會讓他心碎。於是他調頻到了新聞頻道,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便被牽住了視線。他不由自主地從軟趴趴的沙發裡挺起身來看。
新聞正在播放萊萬多夫斯基獨身一人坐上了回慕尼黑的飛機的畫麵。這顯然是狗仔的抓拍,鏡頭時不時的搖晃兩下,焦距也遠遠近近對不太準。然而羅伊斯還是從那個模糊的,穿著黑大衣的身影裡看到了一絲決絕和堅定的意味。羅伊斯猜測是因為波蘭的失意和拜仁與萊萬的合同快要到期的施壓所導致的,這顯然也能解釋為什麼萊萬到現在還沒有回他的消息,因為飛機上是不允許開機的。
然而他依舊有些埋怨,他埋怨萊萬從沙特回來卻不和他說一聲,比起沒回短信的生氣,他此刻更有些被蒙在鼓裡的不爽。他覺得自己始終是被萊萬排除在計劃之外的,不管是當初去拜仁的不商量還是彆的什麼,雖然他明知自己和萊萬在賽場上對立的立場,也依舊想要為了這種隔離而無理取鬨一番。
他覺得自己怕是閒得慌。因為受傷而好久沒法暢快淋漓地踢球,隻能通過複健和複盤來維持腳感,再看看電視打發時間,連場邊的替補也叫他有些羨慕了。他憋不住翻著舊賬,想著萊萬在過去十年裡的種種錯處,什麼趁他倒著跑步的時候突然在他身後蹲下害他在好多粉絲麵前摔了一個大馬趴啦,出去度假的時候偷偷從後麵給他好不容易打理好的漂亮頭發灑水啦,冬天不給他暖手啦,諸如此類。
他想得氣呼呼的,恨不得這個波蘭人就在他麵前讓他咬一大口,給他試試自己的牙口多麼鋒利。
於是他披了件外套出門去。
已是冬季。就是不下雪,天色也總是迷迷茫茫,灰灰蒙蒙的,像是初署時候的景色,也像是一張走光的照片。羅伊斯在街道上走著,感受清晰涼爽的空氣深入肺腑,近處的樹木纏繞著淡淡的霧氣,掛著一絲絲乳白色的輕紗,樹上殘留的紅葉仿佛隻隻蝴蝶在飛舞,真是美極了。許多樹都落了葉,隻有鬆樹柏樹不怕冷,還是那麼綠。
他轉著轉著便來到了一個廣場上。他是多特蒙德生養的孩子,於是在廣場上賣東西的阿姨們都認識他。她們自豪於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能夠揚名世界,能夠成為多特蒙德的寵兒。也許她們不懂球,但是卻是實實在在喜愛他的。然而她們也確實關心他的婚事,在和他嘮嗑些家長裡短的時候也難免問起他的心上人,畢竟像他這種30多歲還孑然一身的,在早婚早育的多特蒙德實屬少數。
他每次碰到這種話題都會打著哈哈糊弄過去,然而今天,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打開了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