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位是一位賣糖水的老人的。攤前擺著十來個小盆，盆裡邊放著有紅豆薏米，還有珍珠粉圓等等，配料不少。

周祝錦定了定心神，閉眼順著源頭尋找到老人的願望。

過了幾秒，他睜開眼睛，跟林肴複述自己聽見的願望：“她在煩惱。她的孩子生了病，在家裡沒人照顧。但鋪租和水電都快付不起了，如果現在收攤，就意味著要虧本。她希望自己剩下的這些糖水能夠快些賣完，早點回家。”

林肴聽完，朝攤位走去，沒走出兩步又折返回來，伸手勾住周祝錦手臂。

“嗯？”

周祝錦一時沒反應過來，盯著林肴突然挽上來的手看。

“你離我太遠不是會難受麼。”

說完也沒管周祝錦的滿頭霧水，拽著他就繼續往前走。

走到攤位前，林肴那張乖巧的笑容麵具又掛回到臉上，他與老人對話起來：“老人家，你的糖水還剩多少？”

老人點了點麵前材料，“還有個十份八份的。”

“我想都買了。”

老人拿毛巾抹了抹額頭，有些驚喜地看著林肴。

這是周祝錦很熟悉的眼神，人們用眼睛在感歎著，“願望被聽見了！”

林肴付了十五碗糖水的錢。

老人有些為難：“娃娃，這我最多能給你裝個十二三碗，不夠十五碗的。”

林肴滿不在意：“沒事，幫我勻成十五碗就好了，不滿也行。”

等走離了糖水攤，周祝錦掃了眼兩人四手拎滿的糖水打包碗，不禁嘟囔：“這也買太多了……”

“我接下來要拿給誰？”

林肴轉身，十分自然地向他尋求下一步指令。

周祝錦一愣，他聽見心裡有鈴鐺在輕響。

真有意思……

周祝錦心中的情緒波動，無論憤怒、悲憫、還是恐懼，幾乎都來自於周邊生靈，或者神性使然。

但這次的卻不太相同，它從心裡的一個幽暗角落誕生出來，如同人類初生的嬰孩，隔著胸腔在對林肴伸出纖細的雙手，想要抓住他，想要質問他。

“你信任我麼，你聽從我麼？”

林肴見周祝錦沒動靜，又喊了他一聲。

周祝錦這才回過神，他低頭重新凝聚神思，尋找起身邊願望的來源。

路口有六名工人剛收了工，正坐在一起分著乾糧，水瓶裡的水見了底，其中一人嚼著已經冷卻發乾的饅頭，心想著要是能有點喝的就好。

公交站台正等待巴士的母子起了矛盾，母親望著一旁低頭玩手機的孩子，懷念起孩子小時候跟著她來逛夜市時吃過的炒冰。

周祝錦把手一抬。

“那邊，還有那邊，都有人在許願食物。”

把糖水遞給了在街腳流浪的拾荒者們之後，他們還剩下最後兩碗。

林肴舉起手裡糖水，示意找個位置坐著吃。

周祝錦拿過其中一碗，又走回了人群裡。他湊近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從後麵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與那個男人說了幾句，接著又把手裡糖水遞過去。

那個男人捧著糖水，呆愣了一會，轉身跑走了。

周祝錦又和前麵正在排隊買食物的女生說起了話，女生似乎被嚇了一跳，急忙檢查起自己的背包。

事情解決。

周祝錦向一旁店家要了空碗和勺子。走回來時發現林肴正看著他，就笑著揮了揮手裡的碗，“還剩一碗，我們分著吃吧。”

周祝錦的笑容很漂亮，令人移不開眼。林肴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想過要模仿出像他那樣的笑容，但試了很多次，仍舊覺得差了太多。

周祝錦在林肴身邊坐下，分起糖水。

林肴開口問：“剛才那個人怎麼跑走了，你和他說了什麼嗎？”

“一個餓了肚子想賺點不正當錢的小偷。沒什麼，我隻是叫了叫他的名字。”

周祝錦舀起一勺糖水。

林肴望著麵前的糖水碗，若有所思：“我那個失蹤了的同伴，他和我說過，一個壞人不會因為彆人的一點善舉，就轉變成好人。”

“或許是吧，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周祝錦展眉笑道，“還有一點，小神我可是可以給人帶去祝福的。”

雖然不算什麼厲害的法術，但祝神的祝福能夠庇護人們逢凶化吉。還能讓人多行善舉。

剛才在拍那個男人肩膀的時候，再加上給先前見到的那些人們分贈出去的，今天的靈力損耗比往日多了好多。

周祝錦甚至產生錯覺，感到食欲也增加了不少，半碗糖水下肚後，又留意起了麵前的煎餅攤。

正在打算要再吃些什麼的時候，林肴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替人完成心願，還能改變壞人，你的工作很有意思。”

林肴回想起那些獲得了周祝錦祝福的人，他們看起來都很開心，而自己平日裡見到的，幾乎全都是痛苦又猙獰的麵容。

為什麼呢，明明我也是在為他們消除仇恨。

周祝錦有些驚訝。雖然稍縱即逝，但剛才有一瞬間，他確實是從林肴那接收到了向往和羨慕的情緒。

他剛想再確認一次，就看見林肴手腕上的石頭閃爍了起來。

林肴抬手看看。

“周先生，我們的夜宵時間好像結束了。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