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上) 一杯酒,兩杯酒……(2 / 2)

[足球]rg冬菇合集 caisq 5959 字 11個月前

直到耶羅作為隊長,高高舉起獎杯。層層彩屑後麵,他們相互擁抱,四周是無數光芒墜落。

雷東多注視著麵前無比快樂的,背號寫著14的孩子,想到那天夕陽下他懵懵懂懂而又堅定的表白,雷東多看著他絞在一起是,背在背後的手指,一瞬竟有一點心動,但隨即被自己的想法驚嚇,於是想也不想便堅定地拒絕了他。

可是此刻看著那孩子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肆意飛舞,看著他時不時看過來親昵而又窘迫的神情,雷東多突然發現這個印象裡的孩子已經成長為一個能夠獨擋一麵的青年人了。

古蒂注意到他的注視,粲然一笑,在皇馬白色的旗幟下回頭看他,目光虔誠:“我們是最強的!”

那一刻,心中騰飛的豔豔燭火竟成了永恒。

那樣的日子太過美好,青澀卻熱烈盛開的花朵,清香卻略帶酸澀的氣息。每天每天這樣反複度日,比賽,訓練,也變的有趣可愛起來。他們重視著足球,並深切熱愛著它,愛著那麼簡單、單純的黑白兩色的物體。在伯納烏的天空下,曾經如此快樂。以至於後來雷東多常常在夢裡回味這段時期,並也曾熱烈的期盼著這樣的日子再次到來。

03

還有一次是98年的削發令。

隱約記得那天是個清晨,東邊的天空泛著隱約的灰紅色,太陽還躲藏在另一個半球。而西半邊的天空還是晶瑩剔透的寶藍色,徒勞的在抗拒著黎明的到來。

古蒂剛醒來,吃著早飯,晃晃悠悠地抖開報紙看看這些媒體今天打算怎麼胡說八道時便看見了標題:

雷東多拒絕國家隊征召,帕薩雷拉無法讓王子低頭。

自風之子卡尼吉亞的時代起,飄逸的長發就是藍白軍團的性格標簽,仿佛還帶著潘帕斯草原噴張熱血的餘溫。綠茵場上翻飛的金色浪花已經成為了超凡速度與瀟灑風度的象征。

最自然的權利被莫名其妙地剝奪,當然會招致許多人的反感。然而,當主教練使出不服從就退出的殺手鐧時,就像學生順從老師一樣,不少阿根廷人低下了頭,除了強硬的雷東多。

他的頭發在一眾短發之間熠熠生輝,好似舔舐羽毛的鷹。這不僅僅是愛惜頭發,更不是淺顯的如同叛逆期遲來般的反抗,而是對於這種權利的壓迫的抵抗,是阿根廷人對於自由的向往。雷東多自矜,不屑於與豎子同謀,更不滿於由於高層的權利鬥爭被削去棱角,成為任人擺布的玩偶。出身潘帕斯草原的雄鷹永遠不會為了任何東西低下高貴的頭顱,於是便落得個被驅逐的下場。

29場,1球,這便是雷東多與國家隊所有的緣分了。

雄鷹即使是被趕走,也定是張開翼翅,驕傲地昂著頭,在藍天中向著太陽翱翔的。

可是啊,雷東多,飛得太高會像伊卡洛斯那樣疼痛啊,當你的翅膀在高溫的炙烤下融化的時候,會不會流下熱淚?

古蒂感到了慌張和疼痛,於是他抓起衣服匆匆忙忙向著雷東多家裡衝去,甚至來不及考慮對方是否在這個時候歡迎他的到來。

當他站在雷東多家門口叩響房門時,才後知後覺有些緊張,但是他敲了許久,隻看得房裡昏黃的燈光,卻未見有人來開門。這顯然不符合雷東多的作風。

古蒂有些猶豫,但衝動蓋過了金狼的理智,他嘗試轉動門把手,而後驚訝地發現門沒有鎖。

他打開門,看見沙發上半坐著一個人。他的半邊臉被陰影覆蓋,隻是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杯裡的液體。古蒂聽見身後的門“哢噠”一下合上了,這讓他不禁回頭望了一眼,隻看得門仿佛懸浮一般,被尚未亮起的天光纖纖打上一層微弱的亮影。

雷東多抬起頭,看見呆愣的小金毛杵在門口。他沒有理他,定定地看著房間裡不知在哪的一個焦點,過了半晌,突然蒙頭一口灌下剩下的酒,抄起外套,越過古蒂向著門口走去。

“跟上。”

他們沉默地一路走著來到熟悉的地方。雷東多在前,古蒂趨步跟在後頭,直到走進伯納烏的大門,來到球場邊緣,他才意識到了什麼。

淺淺的晨光熹微,從外麵斜斜的照到走廊的入口處,被那些冰銀色的欄杆切割成奇妙的圖形,剪碎了一地。而伯納烏的綠色場地就安靜的躺在整個球場的中心,四周的看台和頂棚包圍著仿佛隻有方寸的綠茵,就好象一個對未來滿懷憧憬的少女小心的捧著自己的夢想一樣。

“真美啊。”雷東多趴在欄杆上,不知是對身邊的古蒂,還是對著彆人,喃喃歎道。

古蒂端詳著他的側臉,清晨的柔光仔細而又慎重的在他的臉上用細膩的筆觸描繪著。而他的眼睛就朦朧在這樣金紅色的光裡,仿佛有無數東西在裡麵跳躍。他的嘴角微微上翹,仿佛隱藏了無數美好的願望。有那麼刹那間,他的目光變的銳利起來,可以從那裡麵看到閃光燈的影子,沸騰的人群,四散的煙花,和空氣裡激戰的味道。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安靜下來,一切又變的婉約溫和起來。

“我當年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就發誓,要在這裡登上巔峰,幫助皇馬登上歐洲之巔。”雷東多說著,嘴角帶著一絲苦澀的笑意,“我以為我不在意國家隊的這些,我以為我可以像我在采訪裡說的那樣把歐冠決賽當作世界杯來踢,但是我......”他竟有些哽咽了。

古蒂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想要為他拭去淚水但是又不敢,他的手僵在空中進退不得。

幸好,雷東多很快調整過來狀態,他繼續說:“我很喜歡皇馬,在這裡的每一刻都是我最寶貴的時光。但是我也很愛很愛我的祖國。那裡有卡尼,有迭戈,有我的朋友們,有我為之向往的......”他頓了一下,“我隻是有些失落。”

他想起馬拉多納拍著他的背叫他好小子的樣子,想起卡尼永遠閃閃發光的耳釘,他說“為了迭戈不至於因為遠離草皮而憂鬱和沉悶,我願意與他永遠踢下去,一直到踢不動為止”,想起自己曾為獨立隊瘋狂的童年,想起了那三條杠的假貨球衣......

他突然笑了起來,看向古蒂,古蒂發現他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在燃燒,“我愛這裡,我會一直一直在這裡踢球,”雷東多向伯納烏承諾著。伯納烏不說話,它隻是溫暖地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慈祥溫柔地居高臨下看著它忠誠的子民。“隻要皇馬還要我,我就不會走,我愛這裡。”古蒂恍惚間覺得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把一些對於國家隊的熱愛投射到了這純白的旗幟上,有著孤注一擲的洶湧,又有種小心翼翼的溫柔。

“我愛你——”

雷東多突然翻下欄杆,朝著場地中央跑去,對著四下無人的綠茵呐喊。他像是一個陷入熱戀的孩子,又像是草原上歇斯底裡的餓狼,不顧一切的,誠摯熱烈的。古蒂傻站在原地,看著他狂奔著,被伯納烏白色的頂棚吞噬了。他的叫喊聲在觀眾席的欄杆上,座位上撞擊著,發出聲聲回蕩,仿佛永無止息。

“我愛你——”

古蒂突然有種衝動,又突然有種瘋狂的念頭。他不知道雷東多帶著他來這裡是否合適,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看見王子的這一麵,但他突然感到熱烈的溫暖,那是來自馬德裡主義者的高歌和洶湧澎湃的熱淚。

也許正因為他們如此相同的,對於皇馬的愛,才使得他們是那麼不同,又是如此相同。

“我愛你——”

古蒂也呐喊道。他追逐著前麵那抹白色的身影,模糊的,清晰的,就像在場上,就像在夢裡,無時無刻,從幼稚伴隨到他垂垂老矣,直到那世界由溫柔,明晰,寧靜,一點點變得滾燙,變得猩紅,複雜而淩亂。兩個身影在空無一人的伯納烏草坪上狂奔,聲聲回蕩。這種天長地久的存在被他們在藍天下熱烈的奔跑打動。也許明天無人記得,也許不再有人提起,也許一切會被時間衝刷,拋卻在無邊的記憶裡。

但是伯納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