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遊遠每天都有收獲,一次竟還捉到一隻年老的黃腹鼬,雖然已經年老體瘦卻也讓他和雲皎飽餐了一頓。
雲皎畢竟是練武之人,即使受了重傷,幾日修養下來,臉色好看了許多。
這日遊遠又剔下剛捕的山鼠肉,心中有些犯愁,雖然自己腰腹的瘀痛這幾日已經散去,可受傷的左腿一直不見好轉,竟已漸漸惡化到無知覺的地步,不知會不會從此廢了。
而且……
遊遠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山鼠肉,不知是天氣轉冷還是這處山鼠墳場在山鼠群中臭名遠播的緣故,這兩日捕到的肉隻夠雲皎一人吃的,自己又開始挨餓了,想到這兒,遊遠覺得周身越發冷了。
熟練地將肉條放入自己口中咀嚼,肉汁的香甜讓遊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他還是從口中拿出軟爛的肉糜,像往常一樣準備喂雲皎吃下,不料一低頭卻對上一雙黑亮的眼睛。
喂食的手呆愣在半空,遊遠的嘴巴先於腦子喜悅起來:“鶴臣,你醒了!”
那雙黑亮的眼睛先盯著遊遠瘦削的臉看了片刻,接著注意到突兀在半空中的手和手中的肉糜,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待看到遊遠左腿上那明顯擴大的傷疤後,倏地震驚地睜大,露出晦暗難明的神色。
遊遠見雲皎臉色難看起來,怕他的傷口又疼痛,忙問道:“傷口又痛嗎?”見雲皎並不答話,隻是一味緊皺眉頭,牙關緊咬,是個低頭忍耐的樣子,更加確定心中所想,連忙上前查看他的傷勢。
但還未觸到繃帶,就被另一隻纖長的手虎擒般牢牢扣住手腕,雲皎死死盯著遊遠的左腿,沉默片刻才滯澀道:“你拿你的肉給我吃?”
遊遠被話裡的內容搞得迷糊了一瞬,待看清雲皎的目光所向,才明白這奇怪的表現從何而來,心裡又是放鬆又是好笑道:“不是,我說過要捕獵的你還記得嗎?這是我獵到的山鼠肉。”
雲皎聞言看到旁邊果然有一堆皮毛,剛才心神大震之下未曾注意,心中相信了遊遠的話。目光遊移到遊遠的左腿,不知又想到了什麼,點點頭道:“便與吃你的肉也沒什麼區彆了。”
遊遠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側轉身體將左腿擋住,悄悄扔掉手中的肉糜,在衣服上擦了擦,生怕他再看出什麼端倪。
撐著手試了幾下,雲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平息了下呼吸,問道:“過了幾日了?”
遊遠真被問住了,他這些日子受傷頗重又不能飽食,本就瘦弱的身體能勉力支撐到現在已是奇跡,整日昏昏沉沉,似夢非夢,真不知今夕何夕了。
他囁嚅地答不出個所以然,正想含糊幾句,就見雲皎秀麗的雙眸猛地嚴厲地看了過來。
遊遠心中打鼓,不知道為何雲皎突然用這種眼神看著他,難道就因為沒答出他的問題麼?心中泛起一絲委屈,想著我整日為他提心吊膽,哪裡還能管那太陽起落。好不容易盼得他醒來了,他因為一些小事就對我疾言厲色,果然我在他心中沒一點地位。
正自黯然失落,又聽雲皎低沉道:“將匕首給我。”
雲皎卻不知道,自從他將這匕首送給遊遠,遊遠珍而重之,日日擦拭保養,連把玩都不敢過量,唯恐有失。遊遠對身外之物一向淡漠,就連剛考上探花那幾天突然從極窮困邁入極通達的日子裡,都未像其他新晉進士一般買珠佩玉,衣裳也隻置了兩件輪換。但有兩件東西卻從不離身,一樣是母親留給自己證明身世的信物,那枚祥雲印章,另一樣就是雲皎送給他的匕首了。
這幾日用這珍愛的匕首切割山鼠,本來已令他十分心疼,此時雲皎竟還要將這匕首要回去,立時便要拒絕。
看遊遠渾身散發著拒絕之意,眼睛也罕見地直瞪回來,雲皎不耐道:“快給我。”
遊遠見雲皎竟催促起來,心裡也一陣發苦,不甘不願地將匕首摸在手裡,猶自爭取道:“這匕首本是你的,但既然你已送給了我,就不應……”
沒等遊遠把話說完,雲皎勢如疾風地兩指夾住匕刃,手腕勁力一翻,就將匕首握在手中,不等遊遠反應過來,呼地一擲,匕首脫手而去,如閃電般擦過遊遠耳畔,射向身後地麵,發出“叮”的一響。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隻發生在瞬息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