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數道黑影自上空閃過,金光法罩瞬間籠罩整個寺廟。渡世緩緩升至半空,十幾個僧人從天而降,紛至落於他身後,列陣開來。
因為修煉魔族功法,渡世身上長出了大片血紅魔紋,在其運轉靈力之時便會顯現。鮮紅的紋路如嗜血毒蛇,順著脖頸攀延而上,吸附著他的麵龐,環繞眼周。
“你是什麼時候和他們沆瀣一氣的?”聞識眸光掃過一眾妖僧,神色凝重。
這群和尚修為頗高,僅憑他們二人恐怕難以應付。更麻煩的是,寺廟被法陣封住,原本想用信號裡應外合的計劃也行不通了。
渡世靜靜的看著她,許久才移開目光,望向遠處。
“太早了……記不清了。”
“……”
忍著經脈堵塞的麻木和痛楚,聞識離開長琴的攙扶,朝著渡世走近。
像是走在回憶的遊廊中,一步一步踩碎二人相識的過往。
手中魔刀聽召而回的那一刻,兒時的友人已經消散在她所珍視的記憶裡。
仰首相望,四目相接,她似乎無法再從眼前之人的身上尋覓到那人的身影——那個看上去木訥卻總能想出法子欺負她的小僧渡世。
但她仍抱有一絲希望。
手中的刀還沒有指向他。
她說:“現在迷途知返,還來得及。”
他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渡世睥睨她,反問道:“和你走一樣的路,就是迷途麼?”
聞識無力的笑了笑,搖頭說:“我們走的,從來都不是一樣的路。”
渡世怔了怔,一瞬的不解過後,目光變得悠遠,不知在想什麼。
“渡世,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聞識握緊了刀柄。
他們對視,
心照不宣。
沒有一絲猶豫的,攜著紅光的魔刀飛旋著斬向空中,割裂二人之間所有的聯係。
這是他們所做出的不悔的選擇,心甘情願與之對立。
與此同時,長琴提劍而出,身影擦肩而過,撩動她亮眼奪目的金色發絲,為她擋住從四麵八方襲來的攻勢。
聞識落回地麵,支撐不住的跪倒下去,強行運功讓她的靈息在體內橫衝直撞,血從耳朵、眼角、口鼻處流出來,眼前的地麵一陣清晰一陣模糊。
看來渡世沒與她開玩笑,如果她真要擋他的路,數年的情誼又能算的了什麼,他會毫不猶豫取她性命。
渡世輕蔑的看著吃力抵擋的長琴,像是主宰在看籠中獸的無謂掙紮。
目光移至聞識,他頓了頓,飛身向她而去。長琴見狀,心中一緊,立刻揮劍阻攔,卻被妖僧們迅速圍住,脫身不得。
“姐姐。”
聞識聽見的聲音已經不太清晰,抬起頭,那人影仿佛逆著光,白蒙蒙的看不真切。
“你想做什麼?”
說話間,喉嚨一片腥甜,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血又順著唇角流下來。
渡世問:“難受嗎?”
聞識不做聲。
她看不清他的臉,不知他此刻的眸中含著多少隱忍和複雜。
隻能聽到他語氣中的嘲弄:“早聽我的話,走了便是,何至於再受這些苦?”
聞識冷厲道:“我不會讓你們毀了九州!”
渡世嗤笑,抬手掐住她的下巴,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我怎麼舍得毀掉姐姐所在意的?我不過是想讓這九州——”
“永遠匍匐在我腳下。”
聞識咬牙道:“你做夢!”
她猛然起身,召喚磨刀劈向渡世。這一擊,她用了全力,卻輕而易舉的被渡世避過。他欣賞著她的困獸之鬥,隻覺可笑。
他擒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拽,聞識便踉蹌著跌到他跟前。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廓,如鼓槌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心臟。
“不要再插手這件事,離開這裡。”
眼前已經徹底模糊,隻能依稀看出那人的輪廓,聞識心急如焚,麵上卻平靜如水。
她抬起難以聚焦的眸子,望向那一團飄渺的顏色。
“你會放我走麼?”
渡世指尖輕柔的拭去她麵上的血跡:“當然。我從沒想殺你。”
聞識想著,抽出手反牽住他,又伸手去尋他的另一隻手。
看她摸索半天,渡世猶豫片刻,還是主動握住了她。
他問:“怎麼了?”
聞識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送我走。”
渡世笑了,望了一眼已然要支撐不住的長琴:“不管那道士了?”
聞識偏過頭:“旁人怎樣,與我何乾?我還不想死。”
渡世露出欣然之色,給身後的僧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不必在浪費時間,速戰速決,而後小心的攙扶著聞識,向寺廟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