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
他還不知曉,現在的聞識已經五感儘失,隻覺她行為怪異,卻不明原因。
而聞識是想告訴他,她已經想到了出去的辦法——傳音與外界弟子,列傳送法陣。
此時此刻,她的嗓子已無法發聲,甚至連意識都在逐漸模糊。
她用儘力氣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將施上術法的傳音鈴從耳孔中摘下,摸索著放進了長琴的手心。
小道士這麼聰明,能明白的吧。
她不放心,卻在難以抵抗的困意中閉上了眼睛。
長琴看了一眼掌中的傳音鈴,心頭莫名酸澀,他緊張的叫喊著聞識的名字,邊喊邊晃,試圖喚醒她,一聲、兩聲、三聲……
懷中之人緊閉著雙眼,沒有任何反應。
探到頸間,微弱的脈搏跳動。長琴的氣息有些顫抖,他祈願著,望聞識姑娘一定要撐住。
這個祝禱極其強烈。強烈到承載它的那顆心幾欲衝破胸膛。
在知曉她的魔尊身份之時,他下意識的對她產生了各種猜疑,甚至覺得她做的一些好事,一定懷揣著什麼目的。
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這些可怕的偏見竟如此根深蒂固。
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長久的觀念流傳,九州子民對魔族秉持著敵對的態度,哪怕如今的魔族早已隱世,世人對它的看法也未有分毫改變。
長琴心中有一顆種子正在悄然萌發,不僅是為了聞識,也是為了那一眾在角落裡默默付出的人,他要為他們正名。
金光直衝天際,長天宗弟子得令,列陣做法,合力運轉法陣,小師弟以鈴傳音:“陣法已成,大師兄,請速行法決。”
長琴收起鈴鐺,一手將弦清扛到肩上,一手攬過聞識,默念口訣。
很快,周身熒光環繞,事物在一片白蒙中隱去,彈指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地穴中。
下一刻,地穴徹底崩塌。
寺外的地麵震動著,弟子們勉力維持平衡,白霧飄過,小師弟看著出現在法陣中央的長琴,激動的衝過去。
“大師兄!”
長琴將弦清放下,立刻有人來攙扶,“宗主這是……?”
長琴道:“沒事,中毒。”
小師弟問道:“那聞識姑娘怎麼樣?”
長琴皺眉,搖搖頭:“不知道,但應該不太好。”
隻看她慘白的麵色便知道。
小師弟伸手要來接聞識,長琴卻沒有要放開的意思,躬身將人打橫抱起。
“先回宗門。”
一行人走下山,卻發現路口來了好些人,其中多是村民,凡是男人,手裡頭都拿著家夥,其間氣勢洶洶,似乎來者不善。
長琴想起聞識先前的話,心中已經料到這件事的棘手程度,隻是有一點很奇怪。
無人泄露消息,他們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這些人神色匆忙,有些婦女甚至連菜籃子都沒來得及放下,顯然是突然得到的消息。
長天宗來此就已將寺內上上下下的人全部囚住,一隻蒼蠅都休想飛出去,絕無有人通風報信之可能。
太蹊蹺了。
然而,此時的情況已不容長琴多想。鄢州因為特殊緣由,與外州接觸甚少,長天宗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個普通宗門,不具威信。
一個拿著鋤頭的壯漢在擁簇下走上前,聲音雄厚響亮的吼道:“就是你們砸了長明寺,還殺了秦老板?”
緊接著,一聲又一聲的罵聲洪水般湧來,群眾的憤恨仿佛到達了極點。
“你們是仙門俠士,就能草芥人命嗎!”
“鄢州怎麼得罪你們了!一定要致我們於死地!”
“不、不是這樣的……”小師弟拚命擺手想解釋,卻插不進一句嘴。
“砸了廟,是要我們去死嗎!”
“黑心的,去死吧!給秦老板償命!”
混亂間,有人起了頭,拿出籃子裡的菜朝他們扔過去,立馬引來群起效仿,婦人們紛紛掏出東西砸過去,男人們張牙舞爪的揮舞著手裡的家夥。
局勢緊張,水深火熱。
長琴小心護著懷裡的人,背過身擋住那些飛過來的各樣物品。
小師弟見狀,有些忍無可忍,想要動手卻被長琴發現,厲聲喝止:“梁原!你敢!”
小師弟委屈的跑到他身邊:“大師兄,他們太欺負人了!”
長琴神色嚴肅:“在他們眼中,我們才是欺負人的那個。”
鄢州人都是長明寺的信徒,秦樾對他們來說亦是救世主般的存在,長天宗砸了他們的廟,殺了他們恩人,他們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有弟子在據理力爭,可是根本沒有人聽他的話,眼前的景象讓長琴頭疼。
因為即使他們聽了長天宗的說辭,也不會相信。
今天不給他們一個交代,是走不出鄢州的。
長琴正理著思緒,想著脫身的法子,卻聽到一聲極輕的呢喃。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