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時,芯元才把廚房收拾好。
她把濕掉的柴火在院子裡鋪開曬,回屋找了一身宋蘭花的布裙換上。
看著換下來的臟衣裳,芯元犯了難。
若是以前,穿過的衣裳自然有侍女收拾乾淨,這樣臟汙且破損的衣裳,她也不會再穿,侍女會直接拿去燒毀處置。
而眼下卻根本無法與昔日相比了。
這衣裳雖然裙角被燎黑,其他卻極好的。就這麼扔了怪可惜的。
不如洗乾淨了收起來。
隻是,她不知道該如何洗乾淨這衣裳?
院中無水井,家中用水取自水缸。水缸裡的水應當是從村邊小河取來的。
洗衣裳就得用水,她得去河邊。
宋芯元想明白後,她收拾好衣裳,抱著衣裳,往河邊走去。
村中婦人都是一大早去河邊洗衣裳,這個時辰,她們衣裳洗好了,正結伴往回走,幾人一麵走一麵說著宋家小妹火燒廚房的事情。
不料,幾人正遇到了來河邊洗衣裳的宋芯元。
昨日宋家小妹是坐著馬車入村的,回家後閉門不出,她們沒瞧見宋芯元,今日一看,心中驚歎:這真是宋蘭草妹妹,真是半點不像村裡姑娘。
她雖然穿著宋蘭花的墨青布裙,卻身姿纖細,五官清麗,膚色白皙清透,一看就不像個鄉下丫頭。
眾女看直額眼,大咧咧盯著芯元看。
芯元不自在,迎著頭皮打算從旁邊走過。
其中一個胖姑娘忍不住道:“你就是宋家小妹吧。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你看你,雖然是咱們村裡人,卻在貴人家裡做了十六年的千金小姐,十六年錦衣玉食,睡著金子做的床,用著銀子做的碗,這人看起來就不一樣了。”
“……”芯元無奈。
她很想告訴她們,她睡的床不是金子做的,用的碗筷也並非全都是銀子做的。
另一人應和道:“可惜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假千金就是假千金。她現在不也被打回原形,被趕出來了。她以後和我們一樣洗衣煮飯,下地勞作,最後還不得跟我們一樣。”
每日勞作,手腳自然會粗糙起來,皮膚也不再白皙細膩。
前頭那胖姑娘卻笑起來:“人家跟我們可不一樣,她乾不了活的,她生個火,可就要燒廚房呢。”
“哈哈哈哈。”眾人大笑。
芯元咬著唇,忍著眼淚。
她忽然有些後悔,早知道今日這般,還不如昨夜投河算了,免得遭受奚落。
那些人離開了,芯元抱著衣裳,行屍走肉一般,慢慢挪到河邊。
她將衣裳放下,靜靜站在河邊,望著河水發呆。
原來,即便她想要放下過往,從元新始,可彆人卻並不會放過她。
河水看似平靜潺潺,可想到真要走下去,她心底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聽說,淹死的人,屍體會發脹,很難看。
有的還會被魚蝦啃噬,破破爛爛。
她不想那樣。
……
芯元發了一會兒呆,忽然聞到一股魚香味。
她沒用早飯,又折騰了一上午,早就餓了。
芯元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這下不得了,魚香味越來越濃,她肚子咕嚕咕嚕鳴叫起來、
芯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挨過餓了。
一瞬間,她甚至不曉的那聲音是什麼。
等她反應過來是她肚子在叫時,芯元頓時熱氣上臉,她一手偷偷捂著肚子,小心翼翼四下張望。
這一望,不得了。
隻見河流上遊約莫十丈處,有一人在生火烤著什麼。
不用說,烤魚的香味,便是從那兒傳過來的。
芯元還來不及多想,已經抬腳往那邊走去。
可她很快回神收了腳,天啊,她居然想去找那人討魚吃!
這才一日光景,她竟有了乞食的心裡。
芯元心中自責不已,可與此同時,她腹中鳴叫不止,仿佛在罵她心中那點可笑的矜持!
罷了。
她是個膽小鬼。
她不敢把自己淹死,也舍不得把自己餓死。
既然那人在烤魚,她過去看一看,也沒什麼吧。
芯元慢慢靠近那人。
那人一身墨色短衫,隨意坐在一塊石頭上,竟有幾分從容瀟灑之態,和芯元這幾日見到了的農人不同。
原來農人不但有宋蘭草憨憨笨笨的,也有眼前這樣。
隻是芯元走近,卻被他的嚇了一跳。他的右邊額頭上,竟有一條疤痕,約莫一寸長,看起來卻有些嚇人。
見芯元呆站不動,何水來微微低頭。
芯元立即意識到自己失禮,急忙錯開目光。
她目光一移,便落在了一旁的火堆上。
隻見火堆的木架上串著三條魚,三條魚個頭不小,每一條都與她小臂一樣長,且肥美多肉。
魚身上被刀片開,露出裡麵魚肉,此時魚肉被火慢慢烤著,泛著淡淡的焦黃色,不斷散發誘人且致命的魚肉香。
芯元小心翼翼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卻又開始唱空城計。
她嚇得趕緊走開兩步,生怕被那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