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眉頭微挑,從腳邊石頭上拿起一隻青色小瓷瓶,他取下瓶塞,往魚肉上撒去。
芯元鼻尖翕動,空氣中傳來茱萸、花椒的味道。
這人倒是懂得吃。
茱萸花椒不但辛辣開胃,還能遮掩腥味,灑了茱萸花椒粉的烤魚,甭提多香了。
她又忍不住咽口水了。
那人去隻低頭翻動魚身,似乎壓根沒有看到芯元一般。
芯元心裡想要矜持些,可兩隻眼珠子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她控製不住去看那烤得黃燦燦、香噴噴、滋滋響的烤魚。
若是尋常男子,看到一個貌美少女,俏生生盯著他,嘴饞一條烤魚,隻怕早就將烤魚雙手奉上。
可眼前這男子,卻像是瞎了眼,仿佛沒有看到她一般,依舊低頭烤魚。
芯元肚子餓得慌,隻得硬著臉皮低聲咳嗽一聲。
那男人恍若不聞。
芯元心情複雜。
若是以前的她,見人對她如此無禮,必然掉頭就走。
可今時不比往日,如今的她,餓得腦袋都發暈了,心思都被魚香給勾住了,又怎麼舍得掉頭就走?
“……你在烤魚?”芯元明知故問。
男人抬頭,暼了她一眼,明明是極靜的目光,她似乎看到他目光中的一縷微不可查納悶:不然呢。
芯元握緊拳頭。
她不願就此放棄。
“這麼多魚,你一個人吃?”芯元又問。
那人點頭,惜字如金:“嗯。”
“……”
芯元幾乎要咬碎後槽牙。可既然她已經丟下矜持,眼下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你一個人,吃三條魚,怕是吃不下吧?”芯元的意圖顯而易見。
那人再次看向芯元,麵色依舊平靜:“你想吃?”
芯元一眼瞄到,那人身邊放著一件外衫,上麵沾了些泥土。
她瞬時有了主意:“我不白白吃你魚,我幫你洗衣裳。”
那人眉毛微挑,似乎詫異:“你會?”
芯元有點氣惱,“我當然會。”她雖然從未洗過衣裳,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
洗衣裳,顧名思義,將臟衣裳丟入水中,揉搓兩下洗乾淨即可。
那人點頭:“好。”
於是他挑了一隻烤熟的魚,遞給芯元,芯元趕緊上前,彎腰接住。
她實在餓得有些狠,再也顧不得大小姐的優雅與矜持,張著嘴就咬。
豈料剛烤好的魚很燙,她嘴唇一痛,差點扔掉了魚。
幸好她瞬間回神,沒有鬆手,不然就得挨餓了。
芯元得了教訓,不敢再心急,她張唇小心吹著烤魚的一處,估摸著那塊魚肉冷了,這才再次張唇,伸出舌頭試探著舔了一下。
何水來神色微暗,迅速低頭避開視線。
而芯元確定魚肉不燙了,這才小心翼翼吃起來。
一開始,她還有些顧慮,後麵卻敞開了吃,她也找了塊石頭坐下,一麵吃肉一麵挑刺,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一條魚幾乎被她吃儘。
芯元回神,有點不好意思,她去打量一旁的男人,幸好他也隻是埋頭吃魚,壓根沒注意她。
“你也是這個村子的人?”芯元有點好奇。他看起來不像是尋常的莊稼人。
何水來點頭,無意多言。隻是看向身旁的那件外衫。
芯元明白過來:“我說話算話,絕不食言。我這就去洗。”
芯元說罷,走過去撿起那件外衫,朝湖邊走去。
她在河邊選了個位置蹲下,手裡捏著外衫放入水中,回憶著曾看過他人搓洗衣裳的模樣,學著搓洗。
隻是當芯元自己動手,這才知道看起來簡單,做起來不易。
泥土沁入衣裳,若隻是過水衝洗或者輕輕擦拭,那些泥土臟汙根本不會被洗掉。
沒辦法,芯元隻得雙手用力搓洗,不料她太過沉心,腳下一滑差點落水。
芯元嚇得驚叫一聲,一個不留神,手裡的衣裳落水河中,等她回神,那件灰色的外衫已經漂遠了。
“……”雖然靠近岸邊的水看起來很淺,可芯元遲疑著不敢下水,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件衣裳已經漂遠了。
芯元站在岸邊,陷入沉思:現在她該怎麼辦?
她身無分文,賠是賠不了的。
那男人應該不認識她,不如趁機逃跑。
她扭頭去看那男人,正巧那男人已經起身,也正看向她。
兩人四目相對,何水來看到了少女臉上的慌張不安。
何水來問:“怎麼了?”
“……衣裳,跑了。”
何水來一愣,他快步過來,此時那衣裳已經漂到河心。
“……”
所以他好心給她魚吃,她弄丟了他衣裳?
做人果然不該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