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是送進沈思蕪所住院子的,考慮到一路舟車勞頓,又怕水土不服,送來的吃食有些清淡。
沈思蕪也確實沒什麼胃口,用了半碗粥和一小碟子菜,說什麼都不再吃些了。
抱桃隻好令人把碗筷收下去,又親自去小廚房盯著煎藥。
一來二去到了酉時,天色已全黑。
抱桃端著藥走出小廚房時,抬頭看了眼夜空。
沒有經曆戰火的地方,連夜空都是這麼的美。
抱桃歎口氣,走進了屋內。
“離這麼遠都聽見你歎氣了,這次是為何?”
抱桃放下托盤,端起藥碗,“上京甚美,姑娘可要快些好起來。”
沈思蕪就著抱桃的手喝完了藥,“我會的。”
眼睛不好,怎麼能親眼見到西彌國君的項上人頭呢?
若父王母後在世,也一定不想看到自己這副模樣。
聽屋外沒有了動靜,沈思蕪才拉起抱桃的手,“如今我們二人要好好地活下去。”
抱桃將包著藥材的軟布放在沈思蕪的眼睛上。
“姑娘,奴婢還是擔心以殿下如今的處境,真的能幫我們嗎?”
“因為鎮西軍被攔住才這麼擔心?”
沈思蕪回想起傍晚發生的事情,語氣平淡,“莫要擔心了,過兩日再看看。”
她的不焦慮給抱桃吃了個定心丸。
抱桃:殿下何時出錯過,一切都聽殿下的。
——崇德殿——
簡尋清進殿的時候,王上正坐在龍椅上看書。
“王叔!快看寡人今日練的字。”
王上看到簡尋清,興致勃勃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宣紙。
簡尋清翻開了幾頁,“王上的字與一個月前相比,大有進步。”
王上嘿嘿兩聲,才嚴肅道,“那個柳世子奏王叔一本,寡人不得不召王叔回京,王叔可會怪罪寡人?”
簡尋清向後退了幾步,拱手彎腰,“王上是君,臣怎會有異議。”
王上又展開笑顏,仿佛剛才那般嚴肅的人不是他。
“不過柳世子在奏疏中寫道,王叔在軍營相中一女子,還帶她出去玩了半月有餘。”
“確有此事,臣已經將她安置在王府裡了。”
“王叔是東祁的靖王,也是宰相和尚書令,應該要明白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臣謹記王上教誨。”簡尋清知道此時再辯解隻會惹王上惱怒,乾脆就先應了下來。
見簡尋清態度這麼好,王上也軟了聲,“王叔這次設局,發現什麼了?”
出乎意料的是,簡尋清道:“臣什麼也沒發現。”
王上又旁敲側擊問了幾次,依舊打探不出什麼,就讓簡尋清回去了。
看著王上低頭看書,紅黑色的龍袍與燭火映的簡尋清眼睛發酸,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看不透一個十歲的孩子。
走出應門,簡尋清抬頭望向夜空。
眾多星星掛在空中,閃閃亮光讓人迷了眼。
上了馬車,他才歇了口氣。
淮風坐在一邊,“殿下方才,怎麼……”
簡尋清閉著眼,頭靠在馬車內壁,一副累極了的模樣。
“這次回京,感覺王上不一樣了。”
淮風點頭,“之前王上不會把我們攔在城外的,城外鎮西軍,還需要他們嗎?”
“恐怕是不需要了。”簡尋清覺得頭痛,“本王回京,柳國公應當是坐不住了,希望他不要讓本王失望啊。”
明明一切都儘在掌握,隱隱中又像是有東西要逃出操控。
自己不在上京的時日裡,宮內究竟發生了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來隻能等到明日去尚書台好好詢問一番。
簡尋清這樣想著。
上京沒有宵禁,等到月上梢頭,路邊掛滿燈籠,甚是熱鬨。
隻是今日的熱鬨多了幾分詭異。
——朝雲閣——
頂樓,室內沒有燭火,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窗邊,月光照進屋內,讓他衣服上的銀絲暗紋閃閃發光。
他束起頭發,一根發簪插入其中,俊朗的麵容朝著下方,眼睛落在人群中,細看卻能發現是在放空。
身前放著一杯茶,對麵也有一杯,顯然是在等著人。
伴著叩門聲,“上淵大人,人來了。”
男子緩神,“讓他進來。”
門“吱嘎”推開,來者帶著黑色麵具,堪堪遮住上半張臉。
上淵一驚,連忙起身,“屬下不知大人親自到訪。”
麵具人擺手門又關上,“起來吧,不怪罪你。”
坐到窗邊,他也往下瞥了眼人群。
“昭仁帝姬已經到上京了。”麵具人話語中帶了一絲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