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這麼久的侍女,一夕之間翻身農奴把歌唱,成了如一山莊的正經主子,秦昭的心裡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
他在如一山莊呆了好幾個月,雖不喜和他人交談,好歹也在仆從裡混了個臉熟,現在再要他們服侍自己,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就像現在,做事的侍女來來往往行走於屋內,為他添置新房的物品。每個人都似不經意地飛快地掃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恭敬退下了。
“看看那眉毛,還有那眼睛,真的像啊!”
遠處的柱後傳來一個小小的女聲。
“那個小昭莫名其妙地消失沒多久,昭夫人就出現了,世上哪裡有這麼巧的事?”
另一個女聲隨即跟上。
“一個青樓的女子,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讓莊主如此看重,竟不顧臉麵地抬進了門做妾,肯定是個狐狸精!”
第三個聲音恨恨道。
秦昭傻愣愣地端著茶盞,一口茶噎在喉嚨裡,竟有點咽不下去。
“哼,一個狐媚子,不過是臉生得好些,又會些勾引的手段。等莊主迎了正妻進門,哪裡還有她的好日子?”
他費了很大的勁才忍著不把口裡的茶水噴出來,而路過的侍女們還在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瞟著他,走遠了之後又低低笑了幾聲,卻還以為他沒察覺。
什麼狐狸精?
什麼勾引手段?
臉色很黑的秦昭坐在塌上,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自己的敏銳五感——若不是如此,怎能清楚地看到她們自以為小心翼翼的觀察,又將她們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忽然覺得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明明是傅既明自己先提出的要求,怎麼到頭來都成了他的不知廉恥癡心妄想。
正想著,一個娉婷的倩影朝他走了過來。
他抬眼一看,正是小桃。
她身上不再是如一山莊統一的淡紅色侍女服飾,而是換了一身桃紅色的羅裙,襯得她整個人很有氣色,也多了幾分少女的嬌俏。
隻見小桃盈盈下拜,“貼身侍女小桃見過夫人。”
秦昭如今的身份不過是個地位低下的侍妾,可傅既明不近女色,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無論怎麼說,他也是第一個被傅既明納進屋內的女人,自然比尋常侍妾不同,加之傅既明又對他寵愛非常,故此山莊上下都在傅既明的默許下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昭夫人”
秦昭沒應付過這樣尷尬的局麵,隻能輕輕道,“起來吧。”
小桃這才緩緩抬起頭來,果然,她的目光觸及秦昭麵龐的那一瞬充滿了驚訝和不解,顯然也是納悶為何秦昭與先前的小昭相貌如此相像。
但這樣盯著主子不放的舉動顯然是極為失禮的,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連忙低下頭,“夫人看著麵熟,小桃心生親切,不由得多看了些,還望夫人原諒。”
她倒是很會說話,隻是一口一個夫人,叫得秦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倒也不能真去為難人家小桃,便擺擺手任由她去了。
小桃又躬身行了一禮,恭敬地立在了秦昭身後。
無趣,呆板。
無論私底下如何,至少從表麵上看起來,如一山莊從上到下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規規整整,連傅既明那家夥明明不是什麼好人,做事殺人披的也是正道君子的殼子。
秦昭雖生得一副持重早慧的性子,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又在放浪不羈的魔教長大,哪裡受得了這許多死板規矩。
才當了傅既明便宜夫人幾天,秦昭已經開始產生強烈的不適感了。
好在傅既明近日裡忙著處理事情,每晚和他都隻是躺在同張床上和衣而眠,並沒有像新婚夜那樣放肆越禮。不然若是傅既明再動手動腳,他很難保證抑鬱久了的自己會不會一怒之下讓傅既明再也動不得手腳。
思來想去,秦昭決定去找點樂子。
菩提小築門前,小桃虛擋在秦昭身前,哀聲勸道,“夫人不可啊!出嫁女子怎可與外男單獨接觸,被莊主知道了可怎麼辦啊?”
秦昭望著小築內的蔥翠竹林,沉默了片刻,在“傅既明疑似綠帽自己名聲更加敗壞”和“真的好無聊好想找林辰一起玩”之間稍加思索,終於一個敏捷的側身,避過小桃,抬腳邁了進去。
臨走前,他想了想,還是安慰了一下麵露難色的小桃,“放心,傅既明拿我沒辦法。”
小桃:……
林木的清新之氣撲麵而來,往來仆從極少,葉子落了一地也無人打掃,菩提小築果然還如往日一般清淨森幽。
他走進林辰所居的院落,推門而入。
麵前的景象讓他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