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婦”秦昭後退兩步,麵無表情地避開了與傅既明的距離。那家夥看著心情很是愉悅,秦昭冷著臉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在傅既明原先的位置安然坐下。
等等!這女的沒坐錯吧?!
這可是主座!
一旁來做客的洪家三人不由得大驚失色。
這可不是閨房裡鬨著玩的事情!一個侍妾性子冷傲,不給夫君好臉就算了,如今竟敢當著眾人的麵坐上待客的主位,簡直是把丈夫的臉麵按在地上踩,將尊卑不分四個字貫徹落實到底。
誰知傅既明卻並不責怪,反而好脾氣地另擇了張椅子,虛擋在秦昭身前,笑容略帶歉疚,“阿昭她少見外客,禮數不周之處,還請諸位莫怪。”
這哪裡是“禮數不周”這麼簡單?可做主人的都這麼說了,客人又怎好置喙?
隻是他們來就是為了結親,如今被一個小小的侍妾下了臉麵,洪康明顯有些不悅了,“古人言,夫為妻綱,傅莊主還是多多管教啊。”
秦昭毫無女兒家矜持柔怯的自覺,極自然地將傅既明餘下的半杯茶一飲而儘,“洪掌門錯怪莊主了,與他無乾,是我恃寵而驕罷了。”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馳。”洪珠還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好似真的在誠懇勸告,“姐姐這樣美,怎可任性,小心……”至於小心什麼,她卻隻是微微一笑,不再說了。
小心什麼?
自然是小心遭人厭棄,不得善終了。
可她偏偏就要說一半留一半,好似說出這樣不好聽的話會臟了自己的口,有損她體貼端莊的大家閨秀形象。
這樣子倒讓秦昭想起了醉夢居的玉奴,隻可惜洪珠隻有個美貌的空架子,自以為八麵玲瓏,實則談吐氣質都及不上玉奴一半好,更彆說她這惹人憐的外表下還有一肚子壞水。
本來裝妒婦就不高興,洪珠還上趕子來挨罵。
秦昭懶懶地抬了抬眼皮,隻覺得心情愈加煩悶,冷冷回道,“放心,我不會失寵,不勞洪家操心。”
短短時間內,自持溫柔小意的洪珠竟被同一個人堵了兩次。隻是秦昭那句“不會失寵”實在是囂張得可以,連向來和洪珠過不去的洪珍都看不下去了
她柳眉倒豎,喝道,“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青樓女子,也敢對洪家不敬?你可知我等是什麼人?”
秦昭冷笑一聲,“我不知道什麼洪家,隻知道眼前有幾個巴巴著要和如一山莊攀親家的無腦蠢貨。”
洪康麵色一白,這一點正戳中了他的痛處。
洪宇雖私德有虧,可畢竟是公認的洪家家主。他倉促一死,洪家內部為了爭權奪利,不知引了多少紛爭,許多前途的青年子弟就折在了這場不必要的內鬥裡。
種種惡果一時半會還看不出,可天長日久,洪家青黃不接,必然要遭其他勢力的打壓蠶食。如今之計,就是趁洪家還有些威望時儘快與如一山莊聯姻,如一山莊蒸蒸日上,日後多少能提攜相幫一把。
沒想到……如一山莊這個侍妾竟囂張至此,一分情麵也不留,還不等傅既明做決斷,就自己出來揭了洪家的底。
洪珍雖不知個中緣由,可身為前掌門嫡出的小姐,她一向自認身份尊貴,最受不了有人辱她洪家,聽了秦昭這話更是氣惱,刹那間便取了腰上軟鞭,抬手向秦昭抽來。
不說秦昭天資聰穎,武功極高,他前不久還在一場生死對決中見識過江南三怪裡女子的鞭法,又怎會懼這些名門小姐用來炫耀擺譜的花架子?彆說躲避,若說順勢還擊,秦昭都能拿出一百種不重樣的法子。
可他卻不避不閃,定定地在椅上坐著。
結果沒有讓他失望。
下一刻,一道有力的氣勁彈在了洪珍的手腕,痛得她手上軟鞭一歪,最後斜斜地抽在了秦昭身旁的茶盞上。
——“砰”的一聲。
杯盞迸裂,茶水四濺,一地狼藉。
茶盞碎片向外飛濺的那一刻,秦昭運起內力於身前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卻沒想到傅既明更快一步,隻見他眼疾手快地抖出袖中折扇,一把擋在了秦昭的麵龐前。
洪家三人身懷武功,霎時間也各自起身閃避,當時情形太急,不免也被濺上了些茶水,好在倒未被瓷片傷到。倒是傅既明自己,因一心護著秦昭,原本離茶盞最遠的他,此刻手腕竟被小瓷片劃出了細小的傷痕。
洪珍的出手和傅既明的維護,乃至幾人的躲閃和傅既明的受傷,都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場麵一度十分難堪,連下意識出手的傅既明都微微愣住了,一時之間,幾人相對無言。
洪家三人沒想到傅既明如此看重一個醉夢居討來的妾室,就連秦昭也有些懵。
他料到了前半部分,隻因洪珍這一鞭若是真的打下去了,打的便不是秦昭,而是如一山莊的臉麵,所以傅既明絕不會坐視不管,但他卻沒想到傅既明拚著自己受傷也要護著他。
傅既明手腕的傷痕雖小,到底是慢慢滲出了鮮紅的血,這紅刺目,直讓秦昭心情煩躁。他故意偏過頭去,自欺欺人地閉了閉眼,緩緩呼出一口氣,總算壓下了些內心的震動,自覺自己的心情也平靜了一些,才回過身來,又恢複到了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