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彆過去啊！”

“撲通”第三聲。

來不及再猶豫，傅既明推開一層層的人群阻攔，快步上前，一頭紮進了冰冷的湖水。

“完了……”

小廝們麵如死灰，環顧一周，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絕望的神色。

——“莊主他……不識水性啊！”

秦昭哪裡知道岸上生了這麼多變故。他正伸展四肢，儘力向旁邊那個白影遊去。

雖是夏日，可夜裡的湖水還是極冷的。好在他內力渾厚，身體能自動運轉內力來禦寒，加上熟識水性，倒並不如何辛苦。

另一邊的洪珠幾乎是入水的那一刹那就後悔了。為了做戲逼真，她確實是不會鳧水，一掉下去就狼狽地嗆了好幾口又澀又冷的湖水。湖水中的寒氣很重，刺得她遍體生寒，她又沒有秦昭那樣好的武功，一個小姑娘直冷得渾身打顫。

她也顧不得什麼臉麵了，求生的本能讓她大幅度掙紮了起來，一邊大喊著救命一邊拚命拍打著湖麵，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這人雖討厭，倒還不至於討厭到讓秦昭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歎了口氣，他繞到洪珠身後，嫌棄地蹙眉，接著熟練地一個手刀打暈了她，然後單手攬過她單薄的肩膀，準備將她慢慢地帶到岸邊。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湖麵上的另一聲“撲通”

糟了，下來的人該不會是……

懷著某種不祥的預感，秦昭朝出聲的地方定睛看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欣長的男子身影在水中不停撲騰的詭異畫麵。

秦昭:……

如一山莊的幾個小廝還算機靈，就近尋了幾條小船，幾人手忙腳亂地往秦昭這邊快速劃來。

秦昭大喜過望，仔細感受了一下這裡的風向後，按著洪珠的雙肩，運內力於手掌，打出一道柔和的氣勁，接著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來救援的船隻是西北方向，他卻鬆手，將已昏過去的洪珠穩穩地向西南方推去。

岸上的洪家人見狀已經開始叫罵了。好在幾個上了年紀的隨從有多年下水的經驗，一下就想通了其中關竅。

原因很簡單，卻很難被想到。湖中水流方向因風向的變動而變動，橫豎不定，哪怕將洪珠準確無誤地向西北方向推去，也會因水波衝撞而漂至彆處。倒不如借力使力，就用這自然的力道幫助洪珠快些逃出生天。

秦昭機敏過人，解決完洪珠的問題不過耗了片刻，可對於傅既明而言，卻漫長得像是過了一萬年。

此時的他很想苦笑一聲，笑自己明明不會鳧水卻急昏頭衝了進來，笑自己剛剛隻顧著尋找秦昭，連常用的水下閉氣都忘了要用。

鋪天蓋地的水都湧了過來，悶在湖裡太久沒有透氣，他感覺自己頭腦昏昏沉沉的，眼前已經越來越模糊，隻剩下一片濃重的黑……

好冷……

好黑……

意識越來越渙散，傅既明慢慢垂下了頭。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青色的點，睜眼再看，又像是個小小的人影。

——果然是有些暈了，怎麼連幻覺都出來了？

一個充滿擔憂的少年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傅既明？傅既明！你怎麼樣？”

——看來又是幻覺，現實裡的秦昭從不會這樣關心他。

傅既明閉著眼睛，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著，任由自己的身體浮蕩在冰冷的水裡，像是一片輕飄飄的枯葉。

接著，一條修長的手臂緊緊環住了他的腰。傅既明的下巴被人捏著，隻感覺到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貼住了他的唇，將一股溫暖的氣流緩緩渡進了他的口中。

——不是幻覺！！！

回過神來的傅既明猛然驚醒，一睜眼便是距離極近的白淨臉龐，他愣了片刻，卻直直對上了少年的墨黑雙眸。那裡麵有憂慮，有驚喜，有慶幸，也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隻有傅既明自己知道。

當日，秦昭在窗前無意中接住了那片枯葉。

是的。

那片枯葉，那片漂浮無依的枯葉，就此被秦昭抓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