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鬥轉,距離他將毒藥給吳至服下已過了大半年了,胎兒已經成型了,甚至更快,看這個隆起的幅度,恐怕不日就要生產了。
秦昭低頭,看向玉奴高高隆起的腹部,霎那間連眼神都微顫。
怒意、悔意、後怕三種尖銳的情緒相互交織,螺旋上升,直直衝向秦昭的腦門。
大概是沒想到真的有人能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頭腦中空白了一瞬,以至於他都有點穩不住身子,退了半步,最後扶住椅邊,好歹是站住了腳步。
“走,快和我走!”
來不及多思考了!
秦昭快速伸手,重新戴上黑紗錐帽,遮住自己的麵容。他現在隻想立刻把玉奴帶走,帶回客棧,帶回魔教,或者帶到哪裡都好,總之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他拉著玉奴的手,急匆匆地就往院門走。
那張素來鎮靜的麵容上此刻卻顯出幾分少年的慌亂,他忘了探查周圍環境,甚至忘記重新戴上那張人皮麵具,隻因吳至要做的事情實在太過可怖,容不得他再思索。
才拉過玉奴的手,秦昭才發現那皓白的手腕又小了一圈。不知道這大半年裡吳至給她吃了什麼藥,玉奴身上雖沒有外傷,卻臉色蒼白,瘦得簡直像張紙片,風一吹便輕飄飄地走了。
此時她雖被秦昭帶著往外走,步履卻相當虛浮,幾乎沒什麼邁步的力氣。秦昭見她如此,心中更是一寒,隻得咬咬牙,彎下身將玉奴打橫抱起,緊接著便大步往外走。
正在這時,院外遠遠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幾句肆意的調笑。
“哈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看看那賤人現在如何了。”
“少爺洪福齊天!身上的毒不日可解了。”
“是啊,要不是為了給少爺解毒,哪裡還能讓賤人多活這些時日?”
“哼哼!什麼名動京城的名妓,還不是像條狗一樣關起來,如今總算死到臨頭了。”
一群人笑著穿過回廊,直直往這座破落的小院而來。
緊急關頭,秦昭逼自己定下心神,側耳細聽他們的動靜。
聽腳步聲,院外有不少人,都是成年男子。走在最前麵的人腳步虛軟無力,聲調卻揚得最高,顯然是吳至無疑了。緊跟著吳至的是他的幾個親信小廝,身上也隻有些粗淺武功,不足為慮。
絕對沒有那麼簡單,秦昭側耳再細聽。
果然,他們幾人身後還有一批高手,步履極其穩當,幾乎聽不到什麼腳步聲,呼吸綿長,甚至隱隱約約可以聽聞兵器互相碰撞的聲音,顯然身上都帶著兵器。他們隱藏得很好,若不是秦昭身負武功,五官靈敏,是斷斷察覺不到的。
看來自從上次平康坊被秦昭逼著服下肝腸寸斷,吳至也吸取了教訓,加強了身邊的護衛,甚至重金雇了不少武林高手隨行身側。
怎麼辦?腳步聲越來越近,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要過來了!
玉奴他是一定要帶走的,但硬拚是肯定行不通的。
若隻有吳至和他身邊那些小廝,秦昭一打十也不費力氣,可是他身後那些武林高手可不是吃素的。就算秦昭能拚死將他們攔住,可是一個搞不好便會驚動整座吳宅,到那時再想帶走玉奴,是絕無可能的。
秦昭冒出一滴冷汗,環顧四周,終於在房間靠牆處見到一個破舊的櫃子,不大不小,正好能藏下一個瘦弱的女子。
他抱著玉奴,腳尖撬開櫃門,輕輕將她置於櫃中。
玉奴一手護著肚子,一手還環在他的腰身,像個一碰就碎的花瓶,被他穩穩當當地放下,縮在櫃角。
她顯然聽到了外麵的人聲,卻也不詢問,也不說話,一雙勾魂奪魄的媚眼此刻一片寂靜,隻是默默地看著秦昭。
秦昭低下眼眸,不敢接受她的注視,低聲道,“無論發生什麼,彆出來。”
他輕輕闔上櫃門,櫃門損壞已久,有點漏風,還破了幾個小洞,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從外麵能隱隱看出藏在裡麵的玉奴的素色衣角。好在這裡沒有掌燈,四處都是一片昏黑,不留神看,倒也看不真切。
腳步聲越來越近,已從院外行至屋外,眼看著就要踏入門中。
秦昭一個翻身上了床,他動作飛快地在肚子的位置墊了一個枕頭,一把扯過薄被就蒙住了頭,背對著門口側躺在床,屏息斂氣,仔細地聽著屋外的動靜。
玉奴本就不是什麼較小的身材。秦昭又是少年時候,身量還未完全抽高,身材又清瘦,加之有被子和枕頭做掩飾,他蜷縮著躺在床上,咋一看,還真和玉奴的身形有些相像。
承影劍被他抱在懷中,秦昭不由得握緊了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