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次日上午十點左右，顏淵醒了。當他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時，一絲失落感油然而生。
無境坐在房間裡的小桌子前對著電腦寫代碼，萬神會的官網被黑了，雖說上麵沒什麼機密信息，但還是要修複一下的。
“無境大人……？”顏淵開口道，聲音很啞。
“醒了啊，怎麼樣，傷還疼嗎？”無境一邊問一邊遞上一個帶吸管的水杯，讓顏淵躺著也能喝水。顏淵順從的接過杯子喝了水，然後回答：“不疼。”
無境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站起身：“該換藥了，轉過去趴好。”
顏淵的傷口一動就疼，但他還是照做了。
無境拿了藥，掀開顏淵的病服：“你這傷咋弄的？”
“碰到獵神者了，被打的。”
“謔，還有人類能把你打成這樣。”無境稀奇道。
“對了，秦夕的屍體……”
無境解開他腰上的繃帶，正常人能纏三圈的繃帶，到顏淵身上能纏四圈。“火化了，葬在公墓，她的遺物也收好送到罪痕宮了，被獵神者殺的？”
顏淵鼻子一酸：“嗯。”
藥高塗在傷口上，很疼，有些涼涼的。顏淵咬咬牙，無境發覺他的脊背緊繃著，便問：“疼？”
“還好。”
“還嘴硬。獵神者把她殺了，你就殺人家五個人，至於嗎，還受這麼重的傷。”
其實上藥的疼對顏淵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即使腹部中槍的情況下受刑，和在獵神者時那種精神和□□上的雙重折辱比起來，也不過是家常便飯。他讓自己放鬆下來，閉上眼睛歎了口氣。“獵神者那麼猖狂，萬神會不管管？”
無境的動作似乎僵了一下，隨後他苦笑道：“最開始的時候也管過，但管不了。始神忙不過來，赦罪師殺人又要受罰。獵神者的頭子太強，弄的那段時間赦罪師傷亡率高的嚇人。而且那幫瘋子，我們殺獵神者，他們就殺更多神族平民。沒辦法，跟打地鼠一樣，越打越多。人類政權支持都來不及，更彆提阻攔了。該死的，全他媽攪屎棍。”
顏淵想了想自己的身世，得出一個結論，罵的好。
“抱歉，失言了。”無境開始給顏淵纏新的繃帶。
“神族律令……真的不能改嗎。”
這是顏淵想了很久的問題。
神族律令，是神族們最熟悉，也是神族所有文獻中最神秘的東西。它與審判者掌握著除七神外所有神族的生殺予奪，卻連製訂人是誰都至今沒有確切的說法。所有神族識字後背下來的第一段文字必定是它，但它甚至沒有原本，隻是自神族出現之初便已存在。後來西斯德爾組織了一群人將它用文字編纂出來，這律令才算是有了書麵化的條目。但這條目還在不斷擴充，而且更令人費解的是，前一百條律令中，唯獨第二條，從古至今不曾有過記載。
“改不了。以前有人試過，結果差點把自己弄死。不過……”無境說到一半，突然又閉了口。
“不過什麼?”顏淵覺得有故事，想追問下去。
無境剪斷繃帶，搖了搖頭:“不能說。”
“……哦。”
“弄好了，起來吧。”無境把藥膏和剩下的繃帶放回原位，說道。顏淵坐起身，發現傷口似乎沒那麼疼了。窗外是晴天，陽光闖進房間，籠罩著他瘦削的身軀。顏淵盯著什麼東西發呆。
無境收抬好東西，看見顏淵正呆著，便薅了一把他的頭。“看啥呢？”顏淵縮了縮脖子，才想起自己的頭發還散著：“沒什麼。我發繩呢？”
“啊，在這兒。怕你躺著的時候硌著難受。”無境說著把繩子從木桌上拿起來遞給顏淵。
顏淵一邊紮頭發一邊下了床：“這次謝謝了。”
“就走啦？”無境問。
顏淵穿上鞋，點點頭：“我還是早點回罪痕宮為好，不然要是有人去就麻煩了。那個，我衣服呢？”
“除了那件衛衣，彆的都讓你的新仆人洗好放回去了。”無境做回電腦前，回答道。
顏淵聞言愣了愣，然後歎了口氣：“多謝，告辭。”
傳送回罪痕宮後，顏淵見到了自己的新仆人。那是一個男孩，個子不高，頭發亂蓬蓬的，身上的製服有些不合身。他看上去大概八九歲的樣子，麵色畏懼的盯著顏淵。
“你叫什麼名字？”顏淵問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的溫和。
男孩往後退了一小步，似乎想了一會兒，才回答：“樂正靖安。”顏淵笑了笑：“律身恭已曰靖，好和不爭日安，好名字。我平時就叫你靖安，怎樣？”
靖安眼中閃過一道光，他抬起頭看著顏淵：“好。”
顏淵俯身摸摸他的頭：“乖。那你呢，你想叫我什麼？”
靖安有些受寵若驚，但他覺得自己大概摸清了這位主子的脾氣，便直直的盯著顏淵：“叫你顏淵……”他又猶豫了一下，“可以嗎？”
顏淵難得見這麼耿直的孩子，笑著捏了一下他的臉：“可以啊。”
“……顏淵。”見顏淵要走，靖安又叫了一聲，“西斯德爾大人叫你來負責我的訓練。”
“好，那你的武器借我看一下。”靖安召喚出一把淺青色的劍，舉到顏淵麵前。
顏淵見了哭笑不得，西斯德爾這家夥，明明知道他劍術亂無章法，也不是最擅長的武器，卻非要讓他來教彆人用劍。他抹了把臉：“唉，行吧，周一到周五晚上吃完飯來找我。你是什麼係的？”
“水係。“靖安答道。
“知道了。你去準備午飯吧，我還有事。”
靖安離開後，顏淵回到了自己房間。秦夕的遺物被裝在一個木箱中，放在角落裡。
顏淵忐忑不安的打開箱子，一眼看見的，便是那隻玩具熊。它的身上沾了血跡，還有些汙泥，但玻璃做的眼珠卻還是亮的。那眼睛像是含了悲傷，又像是怨恨和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