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人間有白頭 紗織看到他有一瞬間的……(1 / 2)

紗織看到他有一瞬間的慌張,擦乾淨手迎著他快步走過去,“你怎麼來了?”

夏油傑搖搖手機,“我給你發了消息哦。”

紗織匆忙推著他們出門,“先在外麵等我一下,拜托了……”

夏油傑伸手拉住她,手掌捏住她的臉,皺眉道,“你的嘴怎麼這麼紅?”

桌子上那包晶狀粉末開了個口子,膠囊原本的藥被打開攤了一桌子,她原本要把KCN灌到膠囊裡的。

他語氣有些急促的嚴厲,“你吃了嗎?”

紗織吃痛的拉扯他的手,“沒有!你把我弄疼了!”

夏油傑奪過那包粉末包好又密封起來,邊打開窗戶邊拉著她往外走,“就因為你沒得到撫養權?就因為那個小女孩?”

“不是羽海,是我。是我不好。”她像是被拖著一樣一路跌跌撞撞直到跪坐在草坪上。

“你覺得我把你弄疼了,死才是最疼的。你會感覺腸子被扯成了幾段,抽搐昏迷,嘔吐物來不及從嗓子裡流出甚至從你的鼻子噴出來,活著的時候光鮮亮麗的一切都被惡臭的死狀掩蓋了。你不渴望的活,不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夏油傑手掌按在她的後背,她的眼淚順著肩膀流淌在他的衣襟上,他把臉頰貼在她的頭側柔軟的發絲上,甚至能輕而易舉感受到她的痛苦。

他聲音低沉壓抑,“我知道你很痛苦,我懂你很想離開。你最恨誰,我去殺了他好不好。”

我最恨誰。

我最恨我自己。

我恨我為什麼要自作聰明,為什麼有這麼多個性,為什麼要反抗我的父親,以至於我害死我的舅舅和吉塞拉,甚至於愛上阿雪。

我荒唐,偏執,瘋狂,神經,我踐踏媽媽的愛,從來沒理解過她,從來沒弄懂罪魁禍首到底是誰。

造成這一切的恰好是我啊,我不敢去麵對阿莉娜,卻又對阿雪咄咄緊逼,我寬恕生命裡偶爾出現的善良,卻唯獨不能寬恕世界上真正愛我的人。

真凶是我才對啊。

我沒辦法控製自己去傷害我身邊的人,無論我愛或者不愛他們,他們都會因為我而受傷因為我而痛苦,你該殺了我才對。

“是不是如果我當年攔下了楓主母,你是不是會不一樣。抱歉,又是我……”

“不,不是的。”紗織痛哭道,“不是的!這些不在於你,也不在於悟,不在於直哉,你們都沒有錯,全部都怪我。”

而我每活一天,我就越痛苦一分。

“紗織,你彆死,我們還沒一起去過北海道,還沒有泡過溫泉,還沒一起拍過一張照片,一起過生日。”他就一點一點,一句一句的細細數著,“紗織,我們還沒有過聖誕節,過新年,還有好多好多節日。”

他一邊說著,她一邊流淚,那些話明明沒有收入心中的記憶機器,卻自首進了腦海裡最底層的監獄,在勞苦的黑煤窯沒日沒夜的工作。

這件事之後,夏油傑就以怕她自殺為由將她接到了自己家裡。

雖然她覺得夏油傑反應過度裡帶著點ptsd一般的神經質非常詭異,但她還是接受了,她對自己說就當散心好了。

夏油傑也很久都沒回家了,這段時間咒術世界又不太平,咒靈蠢蠢欲動著不知在計劃什麼陰謀,危機四伏的世界遍地開出毒花,他也在盤星教與高專兩頭跑,不時還要被高層傳喚。

他疲憊的往床上一倒卻被被子下的東西咯到了後背,摸出來一看哭笑不得。他把潤滑油收到抽屜裡,看到扔在櫃子上的耳環時又想起來是很久前鬼迷心竅和紗織的那次,他也不會帶其他人回家了。

比起上次見麵時候,倒感覺她的心理狀態又差了不少,沒有一點好轉……他一邊想著,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裡是令人作嘔的漆黑沼澤,有些人在不明所以的地方渴望將他拉下萬丈深淵,哀嚎哭叫如同百鬼煉獄。

驚醒時窗外已經暗沉下去,緊閉的房門通過門縫露出一絲光。

他扶著頭穩了穩,悟總是說他想得太多,太會折磨自己,可一些事情他實在沒辦法立刻就釋懷。雖然他會勸說紗織不要輕生,會鼓勵她重新尋找生活的勇氣和希望,但這是站在旁觀者角度看問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從沒走進過她的心,沒辦法去救贖她,他根本理解不了她的痛苦,也就像沒有人能真正懂他。

夏油傑坐在床邊猶豫了很久,還是找出了很久前服用的藥吃下幾粒。

然而出了房間的門他發現紗織也正在吃藥,藥盒貼著日期標簽,白色的藥片和藍白相間的膠囊溜進一個個的隔間裡。也許是同樣飽受精神疾病的困擾,紗織敏銳的意識到他也正在承受折磨。

沒有無法忍受的疼痛,沒有確切的原因,而是永遠無法抑製的胡思亂想,和從骨頭裡透出的虛弱和無能為力感。

沙發上的人朝他抬起一隻手臂,“come here。”

夏油傑一言不發的靠在了她的懷裡,紗織緩緩撫摸他的脊背,就像即將凍死的人互相取暖。她也安靜的什麼都沒說,勸導誰不會,但是如果勸導就能有用這個世界要醫生和藥物有什麼用,又怎麼會有人自殺。

禪院直哉說,你明明知道你在生病,你卻不肯承認,連吃一片藥都像我在毒害你。

其實這麼多年她是知道自己不太正常,卻死都不肯承認自己有病,她寧願彆人認為自己是發瘋了,中邪了,得了絕症,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得了羞恥的精神疾病,似乎要被全世界戳著脊梁骨指指點點,笑話她原來她這麼一個脆弱的家夥也妄想掌管家族。

她會哭,也會笑,她會喪失鬥誌愛意全無,也會突然釋懷擁抱生活,她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保持最理智的沉穩和溫柔,也會在一個人的清晨看著插座猶豫不決。

她平等的恨每一個人。

她不止會傷害自己,更會傷害身邊的每一個人,她從不去醫院,從不看報告單,從不讓彆人告訴自己到底在得什麼病,從不看藥的名稱,似乎這樣就能逃避一切。

說是精神類藥物抑製□□望,倒不如說她本身的□□望就很淡,結婚那幾年她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和直哉的夫妻生活協調過,拋除最初的新婚那兩年,開始他們感情還算好的那段時間隻是他有時要,她偶爾給,對於他的誇讚不知所措,對於他的要求充耳不聞。

她能接受兩個人牽手擁抱接吻,但是對於坦誠相對身體插入卻實在感受一般,無論是和直哉還是和夏油傑,她從來沒體會到過什麼小說裡靈肉合一的感覺,隻是像不得不完成的任務,甚至到現在她連自己更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知道。

到後來有了羽海,她看見那個已經被打擊到體無完膚的女人懷孕生育的慘狀,連對男人這種生物都有種莫名的抗拒,直哉不怎麼回家,她乾脆給他的床品搬到了隔壁,他們兩個連睡都不睡在一起了。

他們吵過無數次架,關於開燈關燈,關於拉沒拉窗簾,關於誰今天晚上多喝了一杯酒。又或者是節日的禮物,誰缺席了宴會,哪個人的歸屬,貓的絕育問題,還有說了哪句對方討厭的話,但從來沒因為過性生活而吵架,或者禪院直哉隻是不會說出來,又或者他也不在乎隨便一個不能給予他身體的女人。

有時她會想到芬蘭大雪裡的阿莉娜,她金色卷發蓬鬆柔軟的披散下來,戴著手套將雪團成一個個橢圓形雪球,自己給雪球插上葉子裝成小兔子。月光照在白雪上像是星星碎了一地,照在她的金發上時又比碎了的星星還要閃耀。

有時她又會想到城戶雪,她穿著沉重的大衣點燃香煙,黑色的低馬尾配上瘦削的臉頰,雨絲落在肩膀上,她孤獨的像是永遠沒辦法走進她的心的人。

一個死了,另一個也死了。

他說,“我到底是為誰而活。”

“為了我,我們為了彼此而活。”她說,“我們還沒去看過富士山,還沒有泡過溫泉,沒有去衝浪滑雪,除非我先死,不然你不可以。”

但他們彼此最清楚活著才是最大的折磨。

陰沉沉的天總能讓人昏睡,紗織到了中午才堪堪強迫自己起床洗漱。

夏油傑躺在沙發上寫報告,電視開著卻沒有看。

“下了好大雨啊。”她說完,雷聲剛好轟隆隆響過。

“是啊。”

“吃飯了嗎。”

他搖搖頭,頭痛一般揉了揉眼周。

紗織不出意外的開始弄早午餐,將另一份吐司碟放在他手邊的茶幾上,準備讓他工作後當個零食好了。

她吃的很少,也知道這些東西是完全沒辦法滿足一個成年人的食欲,不過好在他也沒有什麼食欲。

夏油傑的工作是連軸轉,多日不歸的結果是客廳已經快被征用成了她的新畫室,他就躺在一些亂七八糟的刮刀和畫筆裡,抱著電腦插入一張紗織看來空白的照片。

兩個人都很有領地意識,也在沒有犯病的正常時段禮貌的保持距離互不侵犯。

什麼算是結果?

在一起也會分開,重逢了也會離彆,濃烈的感情會變淡成兩看相厭,結了婚也可以離婚,再相愛的世人也會陰陽相隔,所以什麼是結果?

隻要擁有了此時此刻,擁有過此時此刻,也算是有了結果。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晝夜顛倒沒有規律的屋子裡,時鐘也成了一種擺設,時間在這裡毫無用處。

手機像是催命音符,紗織睜開眼睛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疑惑著從地上坐起來,驚悸而狂跳的心臟使她雙手顫抖著接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