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山匪的兵器五花八門,看著十分不成氣候。
其中更是有些稚齡小娘,不同於第一回攔下馬車的十數名劫匪,她們大多眼眸清亮,身上也無殺氣,並不似窮凶極惡之輩,倒像是臨時拉過來湊數的。
因著這點,許瀲二人未下殺手。隻是如此一來,倒不好拿捏分寸,平生掣肘了。
景玹看在眼裡,嘖了一聲,隻覺頗為不耐。
他甚至也不能理解。
照他來說,這麼些人,殺了便算了。早先那回就動手,也省了再讓她們有這次回來找麻煩的機會。
難道她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這種時候還要秉承著假模假式的仁義?
許瀲二人確實不是嗜殺成性的作風,倒也不是她們心慈手軟,隻是修習劍道,俠義當先,師門曆來如此。
況且民間不比江湖,是非善惡,自有法度。隻憑個人決斷,本難分清,如非必要,何苦妄造殺孽。
將護花重任交還給師姐,許瀲便有了空閒專心觀察形勢。
被眾山匪簇擁著的二人,一人便是晨間率眾劫掠的那個黑麵賊首,她的功夫早先見識過,不足為懼。
隻她身旁的圓髻女子,高鼻深目,身形高大,唇上一道傷疤,曲折成枝而上,形似葉脈。
那賊首高聲叫囂之後便看了她一眼,落後她半個身位站定,以她為先的架勢,似乎對其分外尊敬。
許瀲忽而憶起,在揚州同洛酈舟查少年失蹤案,調查那處驛舍時所得來的消息,在後來抓獲的粗婦口中也得到了印證。
驛舍其中的一位主事,唇上便有一道葉脈形傷疤。
那人同許瀲對視片刻,衝著上午那個黑麵賊首冷蔑道:“我當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不過兩個丫頭,也值當你心急火燎的跑回來嚷嚷?”
黑麵訥訥不敢言。
圓髻女子話音剛過,倏忽便橫刀向著許瀲而來。
那黑麵大概憶起上午之恥,夥同幾個人圍向孫葶。
圓髻女子的武器乃是一把大刀,刀身寬闊,刀劍將擊時,許瀲的手腕被震得微微發麻。
許瀲觀她招式,應當功夫不算深,勝在力量渾厚。
女子陰狠一笑:“老娘這把寶刀,能砍十個你這樣瘦不拉幾的丫頭片子——我勸你們還是乖乖把美人交出來,奉上錢財,姑且留你們個全屍。”
許瀲揮劍擊退其他進攻的山匪,將當中一個壯婦踢飛。那人略有笨重的身體撞上後頭的小嘍囉,帶倒一片。
那女子麵色陰沉,沒了一開始的張狂神色,死死盯著許瀲。
許瀲騰挪數步,趁對方大刀再次揮來時足尖輕點,踏刀而起,借力落在她身後。
思考片刻,並未朝她要害而去。
圓髻女子反應還算機敏,急急轉身抵擋,卻被許瀲當先一劍正中肩胛。
“大姐!!”一旁同孫葶戰作一處的幾人失聲大呼。
圓髻女子怒目圓睜,暴喝而起,袖中飛出一柄短箭,卻突然似乎被什麼擊中,腿上一軟,跪倒在地,再站不起來。
原本朝著許瀲而去的短箭偏了方向,紮入地麵。
許瀲橫劍在她頸間,順勢踢在她腕處,卸掉對方兵器,將其製住。又撇了眼她的腿,微露疑惑,掃了一圈周圍。
此時黑麵與眾手下也早已在孫葶手上負傷,其餘人見此狀況皆停了手。
馬蹄聲伴著滾滾煙塵,不遠處的道路上一隊人馬由遠及近,紛然而至。
眾人皆望了過去,沒有人看見孫葶護在身後的少年抿了抿唇,飛快瞅了眼許瀲,將自己的手悄悄背在身後。
“是官兵!”
見著官旗,有人大喊道。除去已被製住及負傷在地的的山匪,其餘人一哄而散。
“站住!彆想跑——”
這隊兵士反應很快,並未叫她們成功逃脫,連跑進林子裡的也多數被捉了回來。
“姐妹們,把這些賊人都看好,可彆叫他們跑了!”
來人中為首的騎裝女子朝眾官兵吩咐了聲,下了馬,朝許瀲孫葶二人走來,拱手道:“敢問可是劍聖大人門下孫葶、薛瀲二位娘子?”
許瀲同孫葶對視一眼,皆是一頭霧水。
“不知尊駕是……?”
女子看出她們的疑惑,爽朗一笑,主動釋疑:“看來是二位不錯了,在下杭州府衙總捕頭趙之宓。近日此處多了一夥山匪,在下領命前來探查一二。聽沈公子說二位娘子將至杭州,柳娘子本欲親身相迎,卻無奈婚禮在即,諸多瑣事,實在分身乏術,也無從得知二位到達的確切時間,便托我留意,沒想到今日正好趕了個巧兒。”
她口中所言柳娘子許瀲並不曾識得,隻是聽她說對方在忙婚禮瑣事,想必是師兄那未婚妻主不錯了。
行事竟如此周全,想來是個細致的人。
一旁靛青色襦裙的的女子上前:“小的沈府管事莫雨,見過二位娘子。大公子已在府中等候多時,就盼著與二位相見。我家主子疼惜未婚夫郎,特意囑咐小的,務必周到,不能怠慢了貴客。”
她這話聽著熱情,卻總有一絲絲怪異。
孫葶從方才起便一直沉默,瞧著似乎有些低落,不同她一慣的長袖善舞。
許瀲隻好同二人示意:“有勞。”
又看了跟在身後的男子一眼,與趙之宓道:“趙捕頭,我與師姐在路上偶遇這位王公子要去杭州城尋人,不知可否代為幫忙?”
趙之宓順著望向那藍衣公子,眼中一亮,溫和道:“不知公子所尋之人住在何處?趙某在府衙已有七八年,城中各處也還算熟悉。”
景玹頓時覺得自己方才一片好心都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