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窗外家家戶戶的燈火都暗淡了,千葉京子在藥物幫助下淺淺睡去,暈倒的大原雄也躺的很安詳,千葉卻不打算就這麼休息。
她一言不發的坐在客廳裡,頭頂的燈已經關掉,隻留下一盞昏黃的小夜燈,微弱的光亮下,桐花站在她的影子裡掩麵,發出嗚嗚的低泣。
自從醒來後,桐花就一直這樣哭泣著,千葉都已經快聽習慣了。
她眼睛放空,回到腦海中雜亂的記憶裡,梳理著任務二的線索。
事實上,在今晚這場暴雨中,千葉已經曆經了一場死劫。
自從千葉桐花額頭上出現了那些奇怪的勾玉,她的運氣就變得不太對勁了。
小到下樓梯崴腳,樓上掉花瓶,大到貨車刹車失靈,遇到持刀搶劫犯,額頭上的勾玉越多,她的運氣就越差,甚至已經不能用倒黴來形容,她像是在親身出演一場死神來了。
一如今晚,千葉桐花在打完工回家的路上被人跟蹤,本想著接暴雨把人甩掉,沒想到在河邊的堤壩的高壓電線杆旁邊不小心觸電,身體失控直接摔進了洶湧的河水中。
後來就觸發了副本,千葉從岸邊醒過來。
暴雨,跟蹤,意外觸電,落水,這些巧合的不能在巧合的事碰到一起,就這麼將千葉桐花的生命葬送掉了。
千葉眼眸低垂,若有所思,手指有節奏的在沙發扶手上輕敲。
在這個有咒靈這種生物的世界裡,生成的副本大多都與咒靈有關,雖然也不是沒有純粹意外或者人類鬥爭的副本,但因為咒靈偏好負麵情緒的特性,這個世界的副本絕大多數都與咒靈脫不了關係。
這次的也一樣。
從梳理過的記憶來看,千葉桐花就是純粹的普通人,雖然因為家庭的緣故從小就過的比較幸苦,但長到現在也並沒有什麼咒力天賦,也沒見過什麼不科學的東西。
唯一蹊蹺的地方就是千葉桐花死前幾天突然其來的壞運氣,和她頭上慢慢出現的印記。
但是,讓千葉毫無頭緒的地方在於,從頭到尾乃至千葉桐花死亡後,她都沒有一點關於咒靈的信息,她既沒有察覺到咒力波動,也沒有見到咒靈身影。如果說千葉桐花是它的獵物,它總該會來收獲食物吧?
靈魂體的桐花也是一個暫時無法解釋的問題。
桐花會展現出厲鬼一樣的姿態,是因為她本身特殊,還是因為這次意外死亡?
桐花死前的情緒也讓千葉十分印象深刻。那就像是過度壓抑後猛然爆發的火山,過往的痛苦,對至親的失望,對自己的憎惡,對生活的麻木,就像一顆充滿到極限的氣球,被人用針輕輕一紮,就這樣炸開來。
現在想想,這樣過於激烈的情緒也是不正常的。
是因為病?還是被刻意引導的?
千葉回頭看了一眼桐花,桐花也若有感應的抬頭看她,聲帶裡發出抑製不住的哀泣,黑色的眼睛裡泥沼一般糜爛的綠色瞳孔沾染著各種極端複雜的情緒,就像來自地底下的生物一樣,讓被注視著的人無端的不適。
但千葉不會有這種感覺。
不知道桐花的認知是怎麼變化的,她固執的認定她們是一體,隻是在意外過後分開成了兩個個體。
怎麼說,有點像人格分裂那樣,桐花認為不正常的自己是被分裂出來的副人格。
……這下鳩占鵲巢了。
嘗試過糾正桐花的想法無果的千葉收回目光,想到了目前唯一的一個線索。
大原雄。
大原雄可以說是一個廣義上的人渣,酗酒家暴,鬥毆賭博,曾經還動過利用自己抑鬱症的妻子賺錢還債的想法。
也是那次事情敗露後千葉桐花從沉默內向開始變得鋒利刺人,她拎著刀把大原雄打進了醫院和警局,強硬的要求千葉京子和大原雄離婚,自己也改了姓和媽媽搬出來住。
大原雄也曾來騷擾過她們,無非是想靠曾經的情分從她們這裡借錢,但每次都被千葉桐花打回去了。
自從發現自己這個女兒無情狠厲的一麵後,大原雄就已經很少過來這邊了。
但今天怎麼這麼巧,恰好千葉桐花出了意外,恰好大原雄大搖大擺毫無顧忌的跑過來?
千葉收回思緒,目光沉沉的站起身來。
“桐花,幫我一個忙吧。”千葉輕生對躲在她影子裡的女孩說。
桐花壓低哭泣,緩慢但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作為不科學世界裡的一員,桐花是可以接觸到人類的,桐花在千葉的示意下像拎小雞仔一樣把嚇暈過去的大原雄提在手裡,跟在千葉身後悄無聲息的出了門。
午夜的天空在下過雨後依舊像化不開的濃墨那樣深沉,和著潮濕的空氣,有一種無形的束縛感。
當她們走過旁邊的吉野家時,二樓的一個房間還亮著燈,千葉看到後目光微閃,從手機裡找出吉野太太的聯係方式,發過去了一條消息。
待她們離開一會兒後,那間房間的燈光才悄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