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發茂盛。”
“像小文森特這樣子。”他的手指按向她眉頭,輕輕地沿一條線滑下去。文森特握緊過他的手掌,如果沒有寫熟悉的香味與溫度,手指上粗糙的繭子幾乎讓她忘記了那段時光的經曆:“我很好奇呢。”
“那些是真的嗎?你說得判斷方式。”
“假的。”梅洛尼命令她:“張嘴。你很適合深色的口紅,像一條毒蛇會狠狠把人纏繞至死,彆放棄這種本能。生來死去能有一種本能就已經很棒了。”
“纏繞至死……”文森特回味這句話。她準備換上準備的禮服同他參加一位政客的晚宴並搭上目標,回來完成任務在無聲中得知所有的秘密。而她現在隻有一種衝動,畫下眼前人去獲知她想知道的秘密。可是文森特自從目睹他們的結局後便再也無法畫下梅洛尼了,她盯著那張合照度過難熬的日夜,卻不敢麵對鮮活的他:“隻有蛇才會這麼做。我不會。”
文森特和梅洛尼坐車趕到晚宴,她的心情五味雜陳但出於和梅洛尼合作的經驗和習慣,她學會隱藏自己,偷偷觀察自己以待守目標的出現和後續跟蹤。目標同樣是政客,近日來修改各種法令以打壓黑惡勢力,梅洛尼的任務就是從這位政客身上得知出賣信息的走狗和他們交談的內容。
“彆離我太遠。”
梅洛尼貼近文森特身側,像晚會上很多伴侶那樣將她的手腕搭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沒戴黑色眼罩,美麗的眼睛毫無遮掩地出現在眾人麵前,他像極了正常人,沒了平常的神經質,平靜地看著自己。
“我找到他了。”文森特用目光提醒梅洛尼:“老規矩?”
梅洛尼頷首默認。
“掩護我。”文森特挽著他的手臂向前走一步,緊接著轉頭問他:“梅洛尼,帶那玩意兒了嗎?”
梅洛尼很快就發現目標周圍偽裝的保鏢。他的眼睛像顆黑紫寶石熠出光,等待許久的蛇終於迎來豐盛時刻:“吃飯怎麼能不帶餐具呢?”
他們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問題,躲過了保鏢的戒備,輕而易舉地看清了目標的臉龐卻忽視了對方擁有替身能力的家夥。那不勒斯,這座每五個人就會有一個替身使者的城市,在這場任務上諷刺至極。
文森特的替身根本沒有攻擊性,這必然是一場惡鬥,梅洛尼的娃娃臉需要一定時間,最初他們躲在隱蔽處企圖抓緊時間找出方案,對方人手夠多,梅洛尼越到最後越是難以應付,文森特在牆體背後握住他的槍,下巴抵著槍托,像教堂裡誠心祈禱的修女。
相差無幾。
文森特的槍法看到爆,最後還是梅洛尼用緊急製造出來的娃娃臉替身解決了那群家夥,血腥味道一股腦湧進他們的鼻腔裡。文森特想起來梅洛尼用娃娃臉將目標做實驗的場景。胃部止不住痙攣,她扶著牆作嘔,梅洛尼靠著牆的一邊看她:“小文森特你還是一如既往地爛呢。”
文森特仍舊作嘔著但空腹讓她什麼都嘔不出。握在手裡的槍被梅洛尼一根手指勾走,“乖乖小孩的玩具我就收走了。”
文森特用手背擦拭著下巴擦掉冷汗。她忍不住地將目光移向橫躺著的屍體們,梅洛尼的娃娃臉能力很強她一向知道,但看到屍體上血跡斑斑,灼傷的皮肉向外翻開時仍會讓她頭皮發麻。
盯著皮綻肉開的身體,文森特想到了霍爾馬吉歐。
第二個來她辦公室的暗組人員。
霍爾馬吉歐已經不再是文森特初見時在酒吧裡瀟灑痞帥的模樣了,他那短得如同光頭的板寸現如今已被子彈和烈火帶來的痕跡替代,包括他身體上可見的部位都帶著相同的燒痕。
“真是經曆了一邊地獄啊。”霍爾馬吉歐習慣性撫摸自己的腦袋,他告訴文森特自己準備戒掉這個習慣了,“這顆腦袋很酷不是嗎?不過也沒辦法啊,我可不想像個拿著獎杯到處炫耀但蠢貨一樣時刻要讓彆人注視自己身上的玩意兒。”
“喬魯諾閣下無法將這些複原嗎?”
“他的能力不是複原。見鬼了,我倒覺得這些東西倒也值得我留著,就留著吧。”霍爾馬吉歐笑,聽起來卻沒這麼自在:“伊魯索那家夥還活著,他那幅鬼樣子竟然還活著……”
他陷入了沉默。
“那畢竟是一個選擇。”
“梅洛尼那家夥你見過了吧,想必也知道他被一條蛇咬中舌頭的事兒了,他的傷口比我們都少。”霍爾馬吉歐又不自覺撫摸自己的腦袋:“喬魯諾那家夥給他注射血清的時候疼得不行。”
青筋,冷汗,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
“抱歉,我還沒見過他。”
“你舌頭上的咬記還留著嗎”
在回去的路上,文森特問出了自己忍耐許久的問題。在車鏡下梅洛尼整個臉龐都能仔細看清,他皺眉看她,文森特重複一遍:“那條差點弄死你的蛇咬住了你的舌頭……你們離開了,沒有任何動靜地離開了,我知道你們發生的事情,全部都知道。”
“好好使用你的向日葵。”梅洛尼提醒她。
“那一刻我感覺我死了。我以前告訴過你的,完成藝術品後我會選擇死亡,我獨一無二的朋友問我究竟為了什麼選擇死亡。藝術品還是梅洛尼。”
梅洛尼沒說話,兩個人沉默很久。在一處十字路口紅綠燈處,梅洛尼停下車,轉身麵對她,他伸出自己的舌頭,粉紅的仍冒著熱氣的舌頭,咬痕在其中過分明顯。
“看清了?”
文森特乖乖點頭。
紅燈轉綠燈,梅洛尼繼續行車。
“我們沒得選擇。我們都命懸一線,熱情新老板用他的黃金體驗救下了我們。他需要我們為他服務,他提醒我們,在我看來更像是挑釁。”
“你們是一體的。”文森特說:“在他們看來也是一樣的吧。”
“我們同意了,他用了我們無法拒絕的方式。”梅洛尼轉動方向盤時力量大得過分,怒火包裹著:“普羅修特裝上的新手臂原來是一塊金屬,裡蘇特的眼球本來隻是一顆裝飾品,他救了我們又讓垂死的我們作出選擇。”
“真的很狡猾。”文森特笑,眼睛熱乎乎的:“死而複生的我們,何其相似。”
“他問我掛在牆上的一幅其他人都沒有注意的畫。我告訴他那隻是海,因為隻有我在看這片海時看到了想看的。”文森特凝視向梅洛尼,路燈光影不斷劃動下,他紫色的頭發與黑色的衣物像是在光線下不斷摩擦愈來愈模糊。文森特回想自己第一次看海,漲潮時她聽著海浪聲頭也不回地走向海的最深處,藍海撲打向她的大腿隻留下一層泡沫,她被抓住了,想要一頭紮進深不見底的海。“那隻是海。”
“梅洛尼就是梅洛尼。”
梅洛尼想起了那個夜晚她在塗鴉牆對自己說:“但在今天,愛是自由。”
他沉默著將文森特送到了辦公室樓下,沒有鬆開安全帶意味著他並不打算送文森特回去,他像個冷靜淡定的旁觀者。
文森特心如死灰。
梅洛尼從車窗探出頭叫住她,他們對視著。光影下時光定格住,她渴望著永遠如此。
“小文森特長大了不少呢。”梅洛尼笑得像飽腹的美麗的蛇:“那明天也來找小文森特吧。”
讓我們在蔚藍深海裡殉情又在海底重生,讓我們沉溺至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