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夜未眠 阿帕基乙女(2 / 2)

[JOJO]無腳鳥 sisfuly 8731 字 9個月前

阿帕基沉默不再說話,兩個人悶頭吃著蛋包飯,直到阿帕基送基婭拉離開時,十字路口空無人煙,他冷不丁問她:“那就是你心中想的警察嗎?”

基婭拉疑惑不解。

阿帕基抬眼移開目光,看灰蒙蒙的道路裡電車正緩慢行駛而來:“車來了。”

他準備離開,基婭拉轉身叫住阿帕基,那一刻她有種此時不說再也沒有機會的衝動:“阿帕基,你就是我理想中的警察。”

基婭拉推開門衝向雨中,老舊的筒子樓以對稱的形式相連構成那不勒斯擁擠的街市,彩色旗幟懸掛半空此時被雨擊落,連同鐵欄杆內的盆栽都毫無生機,她的腦海中閃過五彩斑斕的畫麵,衝到阿帕基的麵前為他擋雨。

發生在阿帕基身上的事情早已刊登報紙,那段時間基婭拉不可置信地反複翻閱報紙,事實是阿帕基和同伴都不再光臨麵包店,報紙上那熟悉的麵孔令人觸目驚心,她將報紙卷起來藏進了不起眼的角落裡,拒絕店老板閒暇時對報紙上這種事的品頭論足。基婭拉曾在下班後偷偷按照記憶來過阿帕基住宅前,漆黑的夜晚下隻有幾盞路燈陪伴她,那扇黑漆漆的窗戶周圍燈光照亮無數窗戶照出各式各樣的家庭模樣,唯獨她最想看見的人一片黑暗。

“阿帕基……”基婭拉低聲念出他的名字,卻在下一秒停住了嘴:她能說什麼呢?任何的話語都難以將背負在阿帕基身上的十字架取下。她微微低頭看他並不平穩地走路,撐著傘無聲地跟著他往未知的路行著。期間基婭拉來不及抓住他的手臂而使他撞了一個過路男人,男人惡狠狠威脅阿帕基走路長眼睛但沒有換來他的任何反應,基婭拉在旁邊替他道歉,隻是當事人的沉默往往更易激怒對方,男人認識麵前這個印在報紙上的男人的臉龐更在酒吧裡聽過他的事跡,隨即嘲笑說:“受賄的爛鬼。”

基婭拉緊張地望向阿帕基卻發現他沒有任何反應,她從錢包裡取出些錢作為道歉給男人隻求他能快點離開,一切都在混亂進行著,阿帕基突然走得更快了,基婭拉丟下錢馬立馬跟上他,可惜阿帕基步子邁得大速度也快,基婭拉在後頭氣喘籲籲跟在後頭,望著他的紫色皮衣被雨浸shi,雨滴雜在身上發出嗒嗒聲像極了對他的懲罰——基婭拉收起傘加快腳步跟上他,密且大的雨幾乎將她的視線模糊,她隻顧跟在阿帕基的身後。

這塊街區很多人都看見過一個曾經是警察的男人整日鬼混在酒精和尼古丁裡,被絆倒,被嘲笑,被冷眼,被搭訕,但都無法引起他的情緒,他就像一具行屍走肉,割斷了外界交流的任何方式。偶爾有個女孩會沉默跟在他的身後,但也無法引來轉頭。

“回到你該去的地方!”關門前阿帕基惡狠狠地威脅她:“彆讓我看到你。”

後來他去了其他的地方喝酒,走其他的路,可也時常在住宅門口瞧見基婭拉。

基婭拉明亮的眼睛中滿含著溫柔的愛意,阿帕基不是笨蛋,哪怕是忽視掉那雙難忘的眼睛,還有她的那些話和默默無聞地跟隨都足以證明她那純粹的愛。可是他不打算接受。

鮮活的人怎麼和冷掉的人共生呢?那樣的鮮活可愛。

他仍舊是那具行屍走肉,靠酒精和尼古丁麻醉自我。雨天仍舊不肯從那不勒斯離開,有時阿帕基會不知不覺來到當日發生入室搶劫的房內,在這塊地方:現在隻剩下被釘上木條的窗戶和一台收銀器被遺棄角落,他好像聞到了鐵鏽味,或許更為確切的是血液,受害者的血液,同伴吃下那顆子彈後流出的血以及阿帕基已破碎不堪的心臟滲出的血一並在水泥地上乾枯落下烙印,伴隨他的一生乃至死亡,永無止息。

身後傳來腳步聲,停步在他的不遠處。這個時候還會有誰來到這裡呢?阿帕基想到了那個傻乎乎跟在自己後頭的女孩,轉身時卻見一個穿黑白西裝的男人撐著傘站在街的對麵,與他相望。

“阿帕基,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得到結果的過程。”男人收起了傘,那不勒斯不懂停止的雨一並砸向他們:“加入我的小隊吧。可彆被過去束縛一輩子直到死啊。”

基婭拉將新鮮出爐的麵包擺放到架子上,店老板從倉庫進貨結束,回到店裡用那shi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液,知道她對那個警察一直很上心於是順口提了一嘴:“聽說那個叫阿帕基的警察加入了布加拉提小隊。”

“嗯。”基婭拉當然明白加入布加拉提小隊意味著他已走向黑暗的世界,她未曾與黑手黨的人打過交道但在下班時見過幾個□□男人將人按在角落裡處理事物,也從報紙上見過黑手黨交手後流下的血腥場景。哪怕那位叫布加拉提的男人待人溫柔但也守著□□的規則,與□□相連的有賣yin賭博吸食毒品這樣算不上光明的事。

她應該放心了。基婭拉這麼安慰自己。阿帕基終於不會陷在過去一蹶不振,他加入了布加拉提小隊就是他醒來的第一步。至於其他的——她已經無暇多想了。

“這家夥夠拚的。”店老板察覺基婭拉無心聽有關他的事,於是說話聲越來越小,最終隻剩下一句嘀咕:“跟不要命一樣。”

基婭拉再沒和阿帕基說過話,他不再光顧麵包店。有一次隔著遠遠的人群她望見阿帕基將一個出了名好賭的男人壓在地上拳打腳踢,聽旁邊的人說那個男人得罪了□□所以才會遭受懲罰。她不願停留片刻,急匆匆離開。有一次她在街口遇見了阿帕基,基婭拉等了很久都沒等來車,阿帕基嚴肅冷酷的臉龐與過去溫柔正義的警察難以在基婭拉的腦海裡合成一個人,她慌張離開,走回家的路上有個男人騎車而過,熱情地捎帶了一段路送她回家。麵包店裡遇到難纏的客人後會奇跡般的在第二天收到誠心悔過的客人的道歉——無形中似乎有人在保護著自己。基婭拉感受到了這一點。

然而保護無法永久,死亡在生命周圍盤旋伺機而動,子彈穿過人的耳朵帶走皮肉還是性命都是無可猜測的,基婭拉在混亂中不斷被人群擠壓著,胳膊手臂肩膀大腿腳尖都不斷被碰撞,槍聲從頭頂傳過,留下一聲聲驚恐聲,她仿佛正在經曆地獄的懲罰:可是基婭拉做錯了什麼?她做一個那不勒斯合法公民,遠離純粹愛戀著的男人隻因為他與自己是相隔黑白與法律的人,她試圖擁抱冰塊但過分的冷讓她不得動彈。

這場來自於幫派間的鬥毆發生在那不勒斯街區,驅車經過的目標被打成了篩子癱在駕駛座裡,劇烈的槍聲引起了動蕩,兩方人互不先讓在這條街發生了槍擊事件。這條路是基婭拉上班的必經之路,人群四散時她就在其中,軍方到來時基婭拉跟著人群躲避在隱秘的角落裡。

人群做了疏散與溝通,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開,基婭拉想自己也應該起來了,可是雙腿發軟讓她無法起身,她想到了觸目驚心的場景轉而又想到阿帕基或許也經曆著這樣的事,混亂思考時,一隻瘦長的手掌伸到她的麵前——像極了那夜夢裡深海中心向她伸出手的人。

“還能站起來嗎?”阿帕基蹲下身與她對視:“我帶你去做口錄然後送你回家。”他輕輕地拍拍基婭拉的臉頰:“看來嚇到了啊,還記得家庭地址嗎?”

基婭拉幾乎是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了手掌壓向了阿帕基,站起來時雙腿發軟,她愣愣地點頭,含糊說出家庭的地址,她已經忘記了麵前的男人來自□□,她隻記得阿帕基是可以信任的。握緊他的手掌如同夜行路裡的指向燈。

“你還要抓我的手多久。”

基婭拉聞聲看向仍舊緊握住的兩隻手,臉咻的一下便紅熱起來,她慌張地鬆開手,見阿帕基往右側走下意識又拉住了他皮衣的一角:“可不可以陪陪我……我害怕……”

阿帕基回頭看她,沒有說話。

基婭拉請求他:“就一會會也可以……麻煩了……”

“我的車停在附近。”阿帕基本來想說在這等著就行,可是看基婭拉心神不寧的模樣於心不忍,輕拽住她的手說:“一起去吧。”

阿帕基花了一會兒功夫才將摩托從拐拐彎彎的街道裡挪出來,他示意基婭拉上車,那雙柔軟的手微微抓著他腰側兩邊的衣角,他皺眉說:“你這麼抓著半路會摔到路上,你見過出車禍的人的樣子嗎?”

基婭拉嚇得雙手環住他的腰,精瘦的腰異常柔軟,她仿佛在大風暴的海洋中心找到了可以安穩停靠的巨船。阿帕基試圖將心思都放在開車上,但是他難以忽視那雙仍微顫抖的雙正緊握在他的腰上,他能感受到緩慢平穩的呼吸,她是那麼的信任自己。

那不勒斯的海風夾帶潮shi泥土的氣息,穿過規整合一的建築與茂密蔥綠的環海公路:他想到了那個夢。

那是他控製酒精飲用量後的第一個夢,難得平靜,那不勒斯海麵透出藍寶石般的光亮,黑尾鷗發出貓似的叫聲在海麵停留,他望見一隻白天鵝在海上遊著,而自己呢,處在海浪正中心被不斷地攪弄著狼狽不堪——一隻白天鵝與一個落魄漢,童話故事從不發生在現實裡。

阿帕基想要目睹這純粹的美卻又艱難地將這份渴望壓下,不知不覺他已抬起手向著白天鵝的方向,明媚光線下那隻白天鵝閃著潔白光輝,注視著,凝視著,變成了熟悉的麵孔。

“可彆被過去束縛一輩子到死啊。”

畫麵停格在雨夜裡布加拉提的話。

連同與基婭拉相處的種種過去一並在阿帕基的腦海裡不斷重複。

摩托車停在一處住宅樓下,阿帕基送基婭拉上樓,樓梯盤旋三層,她努力地以不冒犯的方式靠向阿帕基的身邊,好似隻有這樣子才能獲得安穩感。她會因為緊張而碎碎念一些東西,阿帕基都耐心地聽著,在終於到門口時,基婭拉不舍地向他道彆,她好多話想告訴阿帕基,想要將這麼久以來與他未交流的日夜都告訴他。

“基婭拉。”在關上門前,阿帕基將手掌放在她的肩膀處拍了拍,莫名讓基婭拉的所以恐懼與不安全感都消散了:“不用害怕。”

“我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