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無法容納的事 加丘乙女(1 / 2)

[JOJO]無腳鳥 sisfuly 4941 字 9個月前

“等這個任務完成後,我們結束吧。”說這話的時候,我正將那把手/////槍擦拭乾淨,在硝煙與鮮血的浸泡下它早已褪掉了美麗的外殼,鏽跡隨處可見,它的性能早已無法與其他新型手槍相比,但是我仍舊將它帶在身上長達五年之久。結束擦拭,我將它妥妥地放進槍袋裡,隻待明日彆在腰間,直到進行任務時抽出這把老式手槍用來擊碎目標的頭顱或擊穿心臟,就像先前和同伴執行的每一樁任務那樣熟練又不拖泥帶水。在任務結束後我和同伴或許會在那不勒斯某個小飯館裡聚上一會兒,又或者我會邀請他來到我那租下的又小又偏的屋子——每次他都會開著那輛鮮豔的紅色跑車帶我回來,一路上夜風撲打我的臉龐,同伴的抱怨也撲麵而來。我坐在副駕駛以一種近乎於愚蠢的自我安慰的方式說:“加丘,這沒有什麼不好,就像你不喜歡熱鬨的人群那樣,或許我隻是按著你教我的方式隱藏自己。我們就像是肥碩的老鼠,行走在街道,誰會想到我們就是隻敢歇息在下水道裡的臭老鼠呢。”

我很明白加丘一定清楚我這突如其來的話語中深含的意義,可他隻是皺緊眉頭發出疑惑的聲音:“你在搞什麼啊。”在這之前他待在那角落的沙發裡打遊戲,而現在他被我搞得煩躁不安——我看似毫無緣由的決定讓他摸不著頭腦,同時也脫離了加丘所計劃的生活,他從沙發上站起來,遊戲柄掉落在毛毯上被他毫無意識地踢到了一邊,東西碰撞發出的混亂雜音加入這場幾乎是莫名其妙的爭執和某種早在我們遇見時就可預料到到的境地。

“結束的意思就是我不會再和你搭檔了,這也意味著我不會再去接受那些任務。”我同他對視,隔著屋頂投下的不大明亮的光線,仿佛回到了與他初次見麵的時候——我這個鄉下來的老鼠在那不勒斯這條狡猾殘忍的毒蛇的腹裡被反複揉捏摧殘得隻會殘喘苟活,我試圖用自己的爪與牙掙脫這黑暗的無底洞,可那不勒斯仍舊是那不勒斯。就在我已瀕臨死亡時,加丘用鋒利的刀具狠狠劃開了這條巨蛇的腹部,驟然的光亮在穿破蛇腹時也將我藏匿在心裡的不甘與憤怒一並揭穿,我萬分感激他,而他到來的目的僅僅是挖走巨蛇的肝膽順帶著將這原本該是蛇腹食物的我一並帶走。

我清楚皮囊具有欺騙性,卻怎麼也無法將殺手與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少年聯想一起,可我們初次的見麵就早已說明了全部:加丘在漆黑的小巷裡用手槍擊斃了他的目標,那時候他的目標對我進行著威脅與壓迫並且企圖與我發生某種關係,而最終他威脅會捅進我嘴裡的那把手槍僅用一顆子彈就正中他的胸膛,現在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人們被逼迫至懸崖時除了拚死一搏更多的是奮力一躍,我並非他人,他們高尚的品格或卑劣的想法都與我無關,我隻知道當我身處懸崖麵對萬丈深淵時,身體會止不住顫抖,一種從骨髓裡滲出的興奮會促使我跳下去——那黑漆漆的深淵似乎不是地獄,也不是天堂,但有美妙的翅膀向我張開,它緊緊擁抱了我,並在我的耳邊輕語:“我是自由,沒有人會抗拒我。”它誘/////惑著我,讓我心甘情願向它赤/////裸坦蕩暴露所有的秘密,於是我迅速起身,憤怒同樣是驚人的怪物,它讓我從殺手的手中奪走了那把手槍,我快速將手槍塞進目標的嘴巴裡,開槍,強大的後坐力讓他的頭顱裂開,腦漿與鮮血四濺,我的手臂也受到影響後知後覺作痛,坐在地上等待著殺手結束我的性命。

加丘似乎沒想到本該是受害者的我竟也成了謀害者,事情脫離了軌跡,他從我的手中拿走了手槍,我聽見了上膛的聲響,男人開始暴躁起來:“真該死!我已經解決掉了目標,他是個無惡不作的男人而且還是我的任務目標,在黑夜裡把他解決掉而不被人知道對我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這他媽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緊接著他生氣地質問我:“喂,我該怎麼處理掉你啊,真是個麻煩!”像是在問我,更像是在問自己。

“殺掉我,就用這把槍。”經曆了刺/////激後隻剩下麻木,連同我都在好奇何時竟如此勇敢了:“不會有人知道今晚發生的事情,那不勒斯永遠不缺過去,報紙裡也不缺死人。就這樣讓我死掉,就在我還感覺不到害怕的時候。”說話間,我發現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真是可惡啊!”他說話的聲音軟了下來,同時對準我腦袋的那把手槍不曾偏離半分:“你死掉了是很簡單的事情,倒是想想其他人啊。”

我透著很遠處的路燈隱隱看清了男人的麵目,他有著一頭蜷曲的看似柔軟的藍色頭發,他不像個殺手更像是我在路上見過的理工男,戴著紅色的粗框眼鏡,他好像很容易暴躁也很容易憤怒——我暗暗想,等你處理掉我後,我這個鬼魂會偷偷跟著你,直到明白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而加丘處理我的方式就是將我帶到了一處倉庫裡,地處偏僻,他開車帶我走,毫不禮貌地用黑布罩住了我的頭,我處在一片漆黑中,還得應付殺手斷斷續續的提問,從一開始短短幾句不痛不癢的問話,問我的姓名我的住址我的工作,最終他還是問到了我開槍打碎目標頭顱一事,此時我已經無比清醒,親身經曆的事如同電影一幕幕不斷在腦海裡重演,我說:“我隻是做了他所說的,他要把槍塞進我的嘴裡試圖逼迫我和他發生那些事情,可惜他做不到,而我做到了。”

“你冷靜得就像是個老手。”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做,那時候我以為你是從天而降的英雄來拯救我的,你站在那裡,在黑夜裡,我看不清你,甚至在你沒開口時我都沒想過你的性彆,可是我感受到一種強大的力量在我發軟的後背支撐著。”黑暗中其他感官變得很敏感,加之我整夜沒睡,渾身血腥。他開車幾乎橫衝直撞顛簸異常,我強忍著不適繼續開口:“我不是在怪你,殺手先生,但是我在做那件事的時候……有種特殊都力量促使我那麼做。現在我很害怕,等會兒開槍的時候可以不要告訴我嗎?就像現在這樣子,我們平心靜氣說話,然後你直接在我的後背結束我的性命……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就是停車……我真的撐不住了……”

如果說在之前我還不確定殺手會不會把我處理掉,那麼在我吐臟了他的跑車後,我很確信今天我必死無疑。他下車又逐漸顯得憤怒,原本乖順的頭發已被他抓得亂糟糟,我問他現在該怎麼辦,殺手先生說:“把你殺掉!”

而他最終也沒殺掉我,原本他將帶我到倉庫照例對我的異常行為進行拷問並在得到答案後處理掉我,可那時我無知無畏,竟對他說:“殺手先生,我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他脾氣很不好,嘴巴不饒人:“第一天你就會被彆人乾掉。”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我說:“我這隻老鼠啊可是很敏捷聰明的。”

他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笑了,就像現在聽到我說結束彼此的合作後他笑了那樣,可兩者截然不同。我不明白為何會換來加丘的冷笑,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結婚了,和一位佛羅倫薩的男士,是上次任務結束後我在回去的路上遇見的,他很溫柔,對我也很好,我決定和他結婚。恭喜我吧加丘,恭喜我要結婚了。”

加丘哼了一聲,我聽到他含糊不清的聲音:“恭喜啊真是……”他似乎又說了什麼,可是模糊的說話聲讓我摸不著頭腦,我隻收到了他的祝福,一句同樣讓我摸探不清的祝福——我是個勇敢的人,用手槍將對方的腦袋炸裂,也做到了和殺手同行並被同化,可我同樣也是膽怯者,我隔著河水遠遠望著愛著的人,卻不敢踏入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