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從來不由你把握哦。”我盯著跪在我麵前的男人——他的兩隻膝蓋都被子彈擊碎,疼痛令他汗流滿麵,使他直不起腰,我將手槍惡狠狠地頂在他的腦門上,聽他破碎不成音的討饒,看背後的桌凳成為這個魁梧男人唯一的依靠點:這多日來工作積壓的鬱悶竟如煙霧般散去,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男人的頭顱就這麼破碎在我的麵前。
“你浪費太多時間了。”加丘破壞了這棟公寓樓的安保係統與保鏢,一具具男人的屍體橫成在這間臥室裡,他向來提倡速戰速決,他常對我說時間就是殺手的生命。
“我當然明白,五分鐘乾掉五個保鏢和這個老男人比之前簡單很多。”我將手槍扣回放置腿間的槍袋裡,和加丘一同離開現場。我們並不會帶著滿身血腥味去坐公交,往往是經過幾個偏僻的街區找到特地停靠好的汽車,隨即揚長而去:停留在這裡的鮮血與性命一並同汽車的尾氣一樣留在這裡。
“收拾好後我們去購物商城吧。”加丘正將車駛進巨大車流中,而我正趴在車窗邊看著飛馳而過的高樓大廈,想到很多次執行任務後我和加丘會去商場購買大量的食品。如果霍爾馬吉歐沒有出遠差的話,大多是他備置大量牛奶吐司和速食食物放在冰箱裡。可我和加丘喜歡新鮮的食物,熱乎乎的披薩與甜美冰涼的雪糕,經由溫水後的紅酒帶著一種令人裹腹感的澀味——如果沒有加丘開著這輛紅色跑車帶著我去嘗試,或許我還不知道馬路灌木叢邊一串串半垂著的葡萄多汁甜美,番茄圓潤新鮮,撕扯開脆弱的表皮就會迸濺出紅豔剔透的汁液。加丘會取下一點水果放入車裡,在漫長的馬路和巨大的果園裡這一串葡萄或兩三個番茄顯得無傷大雅。有時候它也供路人解渴。
“彆忘記晚上的會議。”加丘看了眼表,距離那場凶殺已經隔了半小時,與之相關的血腥味與溫熱感都已經消失匿跡。殺手從不回味隻會為下一場行動磨好鋒利的刀口。
“晚上七點的會議,足夠我們準備了。”我感覺到一絲寒冷的感覺,緊接著就聽到加丘念叨著:“為什麼要把時間趕得這麼著急啊!回據點換洗衣物再去商場買東西,兩個小時怎麼足夠的!烏曼尼啊,你的時間觀念能不能改改啊!”
“隻是一個會議而已,霍爾馬吉歐還在佛羅倫薩沒回來呢,傑拉德和索爾貝上次就在會議上溜走了。”我眨了眨眼看著加丘,他就像一隻常年起chuang氣的貓咪,蓬鬆蜷曲的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更像是被摸得炸毛一樣:“他們太恪守規矩了,可是時代總在改變,加丘我們得做出一些事情好讓這幾個老一輩的知道我們新一輩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學會反抗,就從第一次會議遲到開始!”
加丘用正經得不行的眼神盯著我:“你認真的?”
“當然——不是。”我攤攤手坦白:“我可不想被裡蘇特逮進訓練室裡一晚上不出來,那次我後背和膝蓋疼了兩天,你還記得那次你被普羅修特按在地上訓練嗎,我可不想。”
“那你還說得信誓旦旦!”
“還不能讓我想想過嘴癮嘛!”
我記得第一次進組時麵對這九個魁梧且高矮不齊的男人們,他們將客廳三麵的沙發坐得滿滿當當,茶幾上擺滿了剛從冰箱拿出的還滲出水滴的啤酒,還有不知道自製的還是商店買來的披薩漢堡,我向他們一一問好以示自己的誠心,那是我//日後的搭檔,也就是在執行任務時我和那些人的性命係在同一根線上。
每個人的態度都是不一樣的,我仍記得梅洛尼看待我的目光如同一隻饑餓的獵豹發現了肥美的鹿,他靠近我,抓住了我的手腕如同研究機械,發出讚不絕口的聲音:“你是我見過的最健康強壯的母體……”他的話還沒說完,手掌在觸摸我手腕沒過三秒後,我下意識已經反手擒住他的手掌,用力往外翻迫使他不能動彈,而梅洛尼並沒有要反擊的意思,以一種玩味的目光注視著我。
“梅洛尼前輩,這是不可以的哦。”我的舉動引來了其他人的目光,伊魯索用胳膊肘頂了頂正靠在門框邊喝啤酒的霍爾馬吉歐,頗興奮地說:“你說她能扛得住娃娃臉嗎?”
“或者你還問問她喜歡哪一種接wen方式。”霍爾馬吉歐慢悠悠補上一句。
我聽到了他們的討論聲,雖然還不清楚娃娃臉是否就是梅洛尼的替身以及替身能力到底是什麼。雖然我的替身五分錢可以將自身受到的傷害擴大數百倍轉移對方的身上,我有足夠的把握,可我並不用我的替身辦事,所以我也確實不確定和梅洛尼對峙誰會更占上風。但我一想到霍爾馬吉歐口中的接wen和梅洛尼的接觸便覺得胃部翻江倒海:我實在不明白津液交纏或肉與肉接觸除了惡心還可以用什麼形容。
此時在陽台討論事情的裡蘇特和普羅修特攜帶著濃烈的煙草味進屋,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放開了梅洛尼,現在我坐在沙發上與半靠在沙發一側的梅洛尼沉默對視,他的眼裡沒有憤怒和殺意,有的是強烈的不容忽視的探究欲,仿佛我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具放置探照燈下正待研究的實驗體。
“烏曼尼,你跟著霍爾馬吉歐一起行動。”裡蘇特將近期的任務分配給每個人,霍爾馬吉歐算得上是組裡平易近人的頭一個,他拿著啤酒瓶和我碰了一個,我和他幾乎同時喝完了一瓶酒,他故意露出欣賞的神色,緊接著從口袋裡取出一包煙,抽出一根示意我,我接過那根煙含住,目睹著在打火機下煙草被燃燒,就像死在我們手上的每個人一樣,就像我們會死在彆人手上一樣,扳機一扣,隻留下破碎的肢體。
我猛烈地吸了一口,又長長呼出一口煙霧。這是我和霍爾馬吉歐一同執行任務後常做的事,我們很少有得逞的快//感,那是組織上頭分配給我們的人頭而不是我們的仇人,一條人命的損失隻代表著新資金將落入我們的囊袋中,以一條性命續上我們的性命,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和霍爾馬吉歐共同任務兩個月後,裡蘇特又將我分配和加丘一道任務。在那之前我和加丘的溝通幾乎為零,除掉據點斷電的那晚,我和他靠著幾根蠟燭找到了櫥櫃裡隔夜的披薩,兩個人麵對著披薩沉默思考如何喂飽兩個人良久後,我做出一個決定:“我記得冰箱裡有水果和酸奶。”
加丘很快就明白我的目的,整個人炸了起來:“你是瘋了嗎!披薩怎麼可以跟水果酸奶放在一起!我簡直不能理解夏威夷披薩為什麼要放菠蘿!這怎麼能算是披薩啊!”
我聽他從瑪格麗特披薩談到夏威夷披薩,緊接著又從披薩談到了各個國家對披薩的發音,不由自主扶著自己的額頭說:“加丘,你吃披薩我吃水果,這樣可以了吧。”
“本大爺怎麼能委屈你吃水果!”
“我減肥!”說著我已經從冰箱裡取出摸起來乾巴巴的蘋果咬了一口,加丘看愣住了,緊接著撕了一大塊披薩扔給我,自個兒抱著僅存不多的披薩進了臥室。
在那以後我和他隻在會議時或聚會時偶爾溝通幾句,我見過他和梅洛尼坐在地毯上徹夜打遊戲,也見過他和霍爾馬吉歐坐在陽台上喝酒喝得臉龐紅暈,也見過他和普羅修特吵得臉紅脖子粗被揪進訓練室打架……那都僅限於我見過,而不是我親身經曆。
加丘乾掉目標與他的性格大相徑庭,他經常不動聲色地靠近目標又悄然無聲地乾掉目標,我負責吸引注意力或者除掉邊邊角角的人,結束後我站在一邊抽煙,點了點香煙詢問他是否需要,他拒絕了,我又問他待會兒去喝酒嗎?他又拒絕了。
我想到了他和霍爾馬吉歐為數不多的幾次喝酒,忍不住笑了笑:“確實嘛,臭屁小孩喝多了會臉紅的。”
這激怒了加丘,他衝過來要同我理論,我將一口煙呼向他,距離把控得恰到好處,他為了避開這口煙味往後退了一步,連連揮手:“你真是個瘋婆娘!”
我也毫不嘴軟:“臭脾氣得收收了。”
雖然我和加丘避不可免吵架,可是我和他執行任務沒有一次失誤。他因為我的能力默認了我可以在善後工作時抽煙,起初我們結束任務後會開車回據點,我回去睡覺,臥室在二樓最裡麵的房間,樓下的吵鬨會因為距離而減弱很多。我睡得很久,忽略晚餐或夜宵,有時醒來望著灰沉沉的窗外和沉寂如墳的房間,仿佛我與整個世界隔離的空曠感油然而生,有時我會極力克製這種想法,有時我又會放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