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青年提溜起年事已高的老板,“爺們要聽曲,你就整個這難以下咽的東西來?琴彈得像坨屎,人長得倒是還能入眼,要不彆彈了,拉個簾給爺伺候伺候。”
“不成不成,”老板嗓音沙啞,急道:“我這茶館裡沒有供爺玩樂的東西,爺要聽曲,我這才從村裡找來了一位通些琴藝的姑娘,姑娘是好姑娘,不賣身。”
老板抽空給了那姑娘一個眼色,姑娘立刻起身要逃,卻被攔在門口的矮胖男人一隻巨手攔住了去路。
“讓你走了嗎?臭丫頭片子,往哪跑。”
姑娘淚眼婆娑,轉身紅著眼低聲求助:“阿翁……”
“我說你這人怎麼不通事理啊,”青年鬆開老板,低頭整了整袖口,“你這茶館破成這樣,就是因為你為人不活絡,但凡會使些攀附權貴的手段,也不至於在這喝西北風,你說是吧。”
老板忙將姑娘護在身後,神色慍怒道:“你們這幾日在此地的開銷都還沒結賬,若是再不結,我就去報官!各位識相的話,結完賬就速速離開吧。”
“知道我們是誰嗎就敢趕我們?”青年一怒之下踢翻了本就跛腳的桌子,“報官?報去呀!要不是這幾日慶國在城牆邊上為暗八營招募賢才,老子一堂堂暗八營總旗才不會在此地逗留,我們識相?我看你才是不識相的東西,惹了暗八營的人,就隻能死。”
屋外打了一聲鳴雷,天色漸暗,雲湧深處有雷亟乍現。
青年拔了刀,守在外麵的胖子也抵住了門。
謝青山在裡屋躺得腰酸背痛,赤璃挺直身,豎瞳死死盯著門,似乎想要隨時出去咬死那兩個煩人精。
門外姑娘一聲嚎叫,謝青山:“赤璃……回來!”
赤璃沒刹住,一團蛇撞在了門上。
悶響一聲,外麵傳來了老板關心地詢問:“公子可是嚇著了,實在不好意思,外麵有些雜亂,還請公子暫時就待在屋裡,等收拾好了外麵,我會叫公子出來用飯。”
謝青山應了聲,但他十分好奇,這個白頭老翁究竟是如何反殺了那兩個青年。
老板拍了拍手,叉著腰居高臨下俯視著兩具屍體,屍體的頸上均有一個正在涓涓冒血的血孔。
姑娘驚色未去,白著臉問:“阿翁做……做了什麼?”
老板踹了那青年的屍體一腳,轉而朝姑娘翻開了袖子,粗布藍袖下竟縫著一指長的小盒子,盒子四角圓潤,中間有一小孔,上麵還有一個米粒大小的按鈕。
“這是什麼?”姑娘問。
“這叫月下寒鬆,好名字吧,這可是牽樞府的謝少司做的,就這屁大點的盒子裡藏著十八根針,每根針上都淬了劇毒,縫沾必死。”老板神色鬱鬱,“這是你天水哥在牽樞府當差時,謝少司送給他的,他死後,這東西就落在了我手裡。”
“聽聞謝少司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娘織布壓線的下針機就是他做的。”
老板感歎:“為百姓著想的,都是好人,百姓會記他一輩子,哪怕他出身牽樞府。”
說到這,屋外兩個人都沉默了。少頃,老板才憤然道:“天殺的牽樞府,以為以密報起家就能製衡五國,如今細作當道,人命如草芥,就是拜牽樞府所賜,國不像國,家不像家,百姓一個個都如履薄冰地過日子,生怕哪一日又以荒誕無稽的理由失了親人,操,要讓牽樞府的人都死光,五國混戰,沒了細作誰也不敢動手,就算打起仗,也是長痛不如短痛,五國統一才是眾望所歸,他們倒反天罡,萬世不得善終!”
謝青山捂住了要打噴嚏的嘴。
赤璃用信子舔了舔他的臉,繞著他的脖頸纏了一圈,謝青山拽它:“還沒有要到上吊謝罪的地步,下來。”
赤璃漸漸鬆開,在謝青山身上嗅到了悲傷。
這是繼離開牽樞府後,它第一次感受到謝青山的失落,它想安慰一下主人,卻被主人捏住了七寸。
“葉關春也不知道曉不曉得物極必反這個道理,”謝青山盯著老實的赤璃小聲說,“牽樞府早晚會是眾矢之的,還好我們及時止損,不過我很好奇,月下寒鬆怎麼就到了這老板手裡?天水又是誰?”
赤璃:“……”
午後謝青山被叫出去吃飯,外麵已經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老板給他上了盤鹹菜和稀粥,隨即就要離開,卻一直躊躇不前,最終還是轉身難為情的開口。
“公子,小店怕是在這開不下去了,您要是方便,今晚就走吧。”
謝青山擱下筷子,嘴裡還嚼著鹹菜。
老板又接道:“我再給您備上一日的乾糧,我們就算兩清了,成嗎?”
“自然是不成的,”謝青山指向門外,“你是在怕暗八營的人來替兄弟尋仇吧,如果真是這樣,我覺得你可以打消顧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