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餘臣溪在課間的時候找到李明霄,問周五那天打架的事。餘臣溪挑了辦公室門口的走廊上談話,這裡人少,學生一般不怎麼喜歡在辦公室門口晃悠。
餘臣溪看著李明霄:“為什麼打高陽?”
李明霄:“不是我要打的,是他自己湊過來的。”
餘臣溪凶巴巴的:“他腦子有病,湊過來給你打?”
李明霄怒了:“對!他就是腦子有病!不光他腦子有病,那個張正腦子也有病,就是那個張正傳染他的!那個張正為什麼轉來我們學校,我那邊學校的表哥都告訴我了!”
“那你說說看,他們怎麼腦子有病了?”餘臣溪收了收凶狠的表情。
“高陽喜歡張正,張正也喜歡高陽!”李明霄還有氣,“兩個男的,耍流氓!”
餘臣溪竟然溫柔了起來:“那他們影響你了嗎?高陽喜歡的又不是你,張正喜歡的也不是你,跟你有關係嗎?”
李明霄沒有好氣:“怎麼不影響?怎麼沒關係?高陽是我兄弟,張正來了,他都不跟我玩了!”
餘臣溪:“所以你就要去打張正?張正惹你了嗎?”
“對,他就惹我了,不僅惹我,還惹我兄弟,他,他勾引我兄弟!自從張正轉來,高陽就總是跟他待一起,我叫他打球他也不去了,說要跟張正打,我讓他上我家寫作業他也不肯了,說要去張正家,我讓他陪我去河邊抓魚他也不願意了,說要陪張正抓……我好難過……”李明霄說著說著,居然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餘臣溪是哭笑不得,他拍了拍李明霄的肩,“那你還想跟高陽做兄弟嗎?”
李明霄:“我就他這一個兄弟,沒了他,我在這就沒兄弟了,當然想。”
餘臣溪動之以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曉之以理:“你如果還想跟高陽做兄弟,可以試著接受他身邊的人,高陽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圈子,等你慢慢接受他身邊的人,他自然而然也會跟你繼續玩了。”
餘臣溪頓了頓,抿了一下嘴,“並且,你們現在都小,高考後,大家都要各奔東西的,並且,高陽成績那麼好,肯定會考上好大學,到時候去了外地,彆說現在就一個張正,等以後他看到外麵的世界,更看不到你,可能現在的張正,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所以你就要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努力學習,把成績提上去,這樣才能跟他有更多的機會相處,說不定將來還能考上同一所大學,一起去外麵看看大千世界,你說對不對?”
沒等李明霄回他,他又繼續說:“哦,還有,這次高陽和張正競賽都拿了獎,下午就要去省城參加決賽,要去三天,如果你也能拿獎,身為他兄弟的你,也可以跟高陽一起去,而不是隻有張正能陪在他身邊了,他也會因為你跟他並肩前行而欣喜,一直跟你做兄弟。”
李明霄吸了吸鼻子,“好,謝謝餘老師,那我回去上課了,我會努力學習的!我要讓高陽看看,我不比張正差!”
“嗯,好的,快去,好好學習。”餘臣溪嘴角快飛上了天,這孩子,真好哄。
到了下午一點,餘臣溪帶著高陽和張正,三人坐上村裡老何的麵包車,一起去市裡,畢竟大巴車開不到這處來,然後再從市裡轉車去省城。就這樣,這師生三人離開了河溪鎮張排村。
看著坐在他身邊的高陽,張正在想,原來他並不是學渣,甚至是比自己都要厲害的學霸。
而高繼河晚上回到家,卻沒打算找餘臣溪,或者說是害怕見他,但掛在平房上的紙條太過醒目,將高繼河引了過去。
高繼河拿起紙條,看著這十分秀氣的行楷,眼眶竟然紅了,他真的走了嗎?高繼河又去找鑰匙,打開門一看,除了電視和DVD是新購置的,這屋子和餘臣溪來之前沒什麼兩樣,他又翻開衣櫃,書桌,空蕩蕩的,一點餘臣溪生活過的影子都沒有,隻剩下一點點那晚的氣息,若是開了窗,這點氣息,是不是也不剩了……
高繼河夜裡輾轉反側,他拿出諾基亞,看了一眼餘臣溪的號碼,他想撥通電話,卻又不敢,或者說報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說。
他躺在餘臣溪的床上,回想起那晚的吻,他心裡憋屈,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拿起旁邊的枕頭,將頭埋進枕頭裡,枕頭沒一會兒就濕了,是猛男的眼淚,浸染了這緋紅的繡花枕頭。
終於,他從枕頭裡抽離出來,轉身欲將枕頭放好,卻看見了一個日記本,是餘臣溪的,他好奇地打開這“潘多拉的魔盒”,隨手就翻到了那一頁:
2002年10月17日,下鄉體驗生活第47天,我終於在這一晚,忍不住吻了他,借著電影,借著衝動,借著這流光皎潔。
上大學的時候,班上很多女生追我,她們善良優秀,年輕漂亮,可我就是不喜歡她們,全都拒絕。到了研究生,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女生,氣質絕佳,也有不少人追我,卻無法入我眼。
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喜歡上他,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男人,還是一個三十五歲的老男人,但我並沒有嫌棄他老的意思,因為我可以確定,哪怕他到了七老八十,我也還是會喜歡他的。
隻是,可能不同於現在的喜歡,因為到了那時,愛意會隨同歲月一起積攢,有增無減……
高繼河看到這裡,沒有繼續往後翻,我沒有往前看,而是拿起手機,撥打餘臣溪電話,但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turned off……
他走到大門口透氣,隻是這四周,一片死寂。他點了一根金白沙,煙圈的白,與夜色的黑,交融在他淺棕色的眼睛。
村裡人都睡得早,所以隻有零星的幾戶人家還點著燈。村裡的流浪狗突然吠起,緊接著就是女孩子的呼救聲,高繼河往聲音傳來處奔去,發現是穿著校服的楊步清,他替楊步清把那群流浪狗攆走,並送她回家。
楊步清到家門口,又道了一遍謝:“謝謝高叔叔幫我攆狗,還送我回來。”
高繼河不關心一個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麵乾嘛,隻想知道這個姑娘的班主任在不在學校,“啊清,你們餘老師今天去學校上課了嗎?”
楊步清老老實實地回答:“他今天上午在,下午就走了啊……”
楊娟:“誰啊?啊清,是你嗎?你回來了?”
“是的,媽。”楊步清聽她媽叫她,又對高繼河說了一句謝,“叔叔,我媽叫我了,您早點回去吧,謝謝叔叔。”
他真的,走了嗎?高繼河這才發現,這個跟他朝夕相處了不過短短一個多月的男人,在他心裡的重要程度,早就不可丈量,甚至,比他想的更重要。
餘臣溪走得悄無聲息,如同這悄然落下的大雨,來得猝不及防,胡亂地拍打在他的臉上。隻是,他也分不清流進嘴角裡的,究竟是雨水還是眼淚,可他卻能感受到,淡淡的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