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心 一個半吊子醫生的努力(2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4068 字 8個月前

他多少能猜到弟子的未儘之言,可時下風氣如此,能有幾人,尤其是女子,能夠擺脫世俗之見呢?

他笑笑,不再多言:“不早了,上山吧。”

二人遂離去。

*

程丹若並不知道,離自己十步之遙,兩個封建士大夫因自己的事,引出了一番關於貞潔的討論,觀點在當下算得上十分先進。

她隻是一個接一個地接診病人。

為什麼不看成年男人?男女大防確實是一個考慮因素,但另一點,無論是晏鴻之還是謝玄英,都是意識不到的。

假如給成年男人看診,那麼家中的女人,就會失去看病的機會。

看病是免費的,藥材卻要他們自己買。

而無錢治病的人家,誰沒有病呢?

窮人還愁沒有病生嗎?

女人的病更多一些,無法保持衛生導致的婦科病,多次生育導致的子宮脫垂,丈夫亂搞傳染上的花柳病,太多了。

她看過最容易治的病,是閉經。

“你女兒沒有病,她吃得太少了,長不大。”程丹若對她的母親說,“多給她吃點東西吧。”

婦人愁眉苦臉:“哪有錢唷,一個小囡囡,有口飯恰就算好命了。”

女孩的胳膊和腿瘦得和麻杆似的,好像風一吹就會斷。她怯生生地問:“大夫弗來塞,吾要嫁人了,能不能給吾吃副藥,流點血就好了?”

程丹若搖搖頭。

母女倆滿懷遺憾地走了。

然而更多的時候,連藥方都很難開。

中醫看病,太難了。

她不是神醫文的主角,能瞬間辨認出是什麼病症,大多數時候都很沒信心。

望聞問切,望是最簡單的:麵色潮紅,多是熱證,蒼白多是血虛,萎黃就是脾胃虛,晦暗是腎虧,黃疸是濕熱。再看舌苔,白黃膩黑,都有不同的對應。

切脈就很複雜了。

什麼樣的脈象是浮脈,什麼樣的是沉脈,摸起來好像差不多,很難辨認。這就必須要多摸,多分辨,才能捕捉到細微的差彆。

可就算摸準了,中醫裡有多少是可以借鑒的,有多少是巫醫的殘留?

難道藥方裡有夜明砂,就真的給人開蝙蝠的便便?

然而,古人認為蝙蝠可夜間飛行,視力出眾,才會名為“夜明”,現代人誰不知道蝙蝠是瞎子。

吃了這個,還能學會聲波探測不成?

最好治的是感冒、消化不良、扁桃體炎、扭傷和蛔蟲病之類的,這都有現成的藥方可用,依據病人的情況增減藥量即可。

這種治病的方式放到現代,得被老師痛罵“草菅人命”。曾幾何時,她根本不敢替人看病,生怕弄錯,耽誤一條人命。

但現在……不要慫,直接上,就當自己是赤腳醫生。

人命太賤,有的人她不看,一輩子也看不起。

事情已經不會更糟了,不是嗎?

再說了,有的病並沒有那麼難治療。

比如今天,雖然大多數時候隻能開個聊勝於無的藥方,但也踏踏實實治好了一個患者。

這戶人家就住在天心寺下的小鎮,姓王,家境還過得去,偶爾能吃頓肉。前幾日,兒子孝順了王大娘一碗肉,誰知道吃下去後,腹痛不止,惡心嘔吐。

老大娘節省,不肯就醫,一拖再拖。

今日聽聞程丹若在此義診,又是個女大夫,兒媳才悄悄把婆婆送來。

婆媳二人是鬆江人,不會說官話,講的都是純粹的吳語。幸而程丹若在上海住過一段時日,聽得懂也會講,交流倒也沒有難度。

詢問得知,老婦人吃了豬肉,程丹若便問她:“老人家最近如廁,有沒有看見一片片的小白蟲?”

和女大夫說話,遠比和男大夫方便得多。

王大娘羞窘歸羞窘,還是答了,且小聲表示肛-門瘙癢難耐,問大夫能不能給她看一下。

程丹若笑了,這不就是女大夫的意義嗎?她同意了,戴上用羊腸做的指套,略做檢查,便確定是絛蟲病。

先讓老人家嚼南瓜子肉二兩,再用檳榔煎水服下,中午看的病,傍晚時分就腹瀉不止,排出了蟲體。

程丹若戴上自製的口罩,查看糞便,發現頭節已經排下。

“蟲已經打掉了。”她微微彎起唇角,“以後彆再吃沒煮熟的豬肉了。”

王大娘大喜,到處和人說她醫術高明,藥到病除。

程丹若先是忍俊不禁,複又心酸,啊,像她這樣的半吊子大夫,居然能得如此讚譽,窮人的生活有多難,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