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黎和王姐同時怔住,又嘩然。
下毒?什麼下毒?
衛萍也愣住,劍拔弩張的硝煙一瞬間泯滅乾淨。她盯著孫怡清,恍惚了一會,難以置信,“……你怎麼知道我給你放了藥?”
如此重磅的炸彈丟出來,孫怡清語氣仍然能保持淡然,“我看到了。”
被握住手的時黎卻知道她現在絕不同麵上的風輕雲淡,用力的有些發痛。她丟出炸彈,把周圍一切推平的同時,自己也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她以為這麼多年她跟這個家斷的乾淨,然而秘密再次出口,仍舊疼的如此痛徹心扉。
不愛也就罷了……孫怡清困惑,為什麼連讓我活著也不願意?
生我隻是為了弟弟,可既然出生了,為什麼連活下去的權利都沒有?
她的親生母親,在她的飯裡放老鼠藥,怕毒不死她,又往裡加農藥。既然不想讓她活著,為什麼當初不在她沒有任何意識時就掐死。
為什麼要讓她知道,為什麼要讓她看到。
“怪不得……”衛萍緩了口氣,“當時我還在想,你以前端東西都穩,就這次摔了,或許是命中不該死……原來是你故意的。”
最後一個故事也被揭幕,孫怡清盯著她,直白道,“你該慶幸我故意,如果我不故意,你現在哪有這麼好的生活條件?”
結結實實的理虧,衛萍少見無言。
“我小時候不懂,大姐對我好,我說我不要,想要爸媽。後來我明白了,這些從來都不屬於我,我不該奢望這些。摔碗的那一刻,其實我很害怕,我怕如果你再給我放藥,或者你強行要給我灌下去,我怎麼辦?幸好你沒有。”
衛萍說,“當初是那個人要買你,我做不了家裡主,但村裡那事普遍,我能想到你被買去會怎麼樣,本來……媽隻是不想讓你吃這個苦。”
所以偷偷下藥。對許多少女而言,被淩辱和死去,他們寧願選擇第二種。
時黎感覺被握緊的手漸漸放鬆,孫怡清垂眸,將衛萍擋在視線之外,“我理解你,你也可憐,生在這種社會,受到這樣的教育,給我下藥、把我送人,或許你覺得是對我最好的方式,你也是受害者。”
時黎湊近她身邊,停了一下,又縮回去。
孫怡清知道她想說什麼,在時黎的家庭中,同樣的方式,定然是父母無比愛她,舍不得讓她受苦。
在她的家庭中,一片混亂,她不想去猜衛萍說的真假。
或許真,是發自肺腑,或許假,隻是找補。
這些都無所謂了,她是跟那個時代不相稱的人,不守孝道,看見父親就跑、故意摔碗、忍受淩辱、賣身求榮……有些東西仿佛從未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她像一個未開化的人,隻有生存本能,永遠掙紮著想活下去。
“我感謝你,你跟他把我送到老師那裡,讓我見到更大的世界,讓我有機會接觸到更高的階層,也讓我踏進娛樂圈飛躍。如果當初你們不想把我賣掉,或許我已經在村裡忙活家庭瑣事的雞毛蒜皮。”
孫怡清不喜歡歌頌苦難,可她的前半生又結結實實跟苦難纏繞在一起生長。
人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失去良駒,得到千裡馬,摔斷腿,得到不參軍的機會。
徹夜難眠的痛過,之後變為幸運的勳章,孫怡清不能裝模作樣說不想要,她很想要。
然她隻是苦難中極少數的幸運兒。
“但我不原諒你。”孫怡清諷刺的彎了彎嘴角,皮笑肉不笑,“當然,我原不原諒,對你而言也應該無關痛癢。”
如果有人需要道歉,那是小時候的孫怡清。
可她已經死了,死在被下毒的那天、被送走的那天、死在老家裡。
現在這個家支離破碎,隻剩下衛萍一個,她本就不是主犯,她不需要、也無法代替死去的人接受原諒什麼。
出門前,孫怡清晃晃手機,“我錄了音,你安分,我就維持現狀,給你養老送終,但如果你想繼續給狗仔爆料,我不介意打輿論戰,反正我從來不缺黑料。我知道你不聰明,但精明,知道選哪個會更好。”
說這話時,感到一種演戲中惡人翹著尾巴洋洋得意的爽感,於是又補上一句,“還有,我很早就改名了,你應該知道,我叫孫怡清。”
唉,人生如戲嘛!
孫視後有個優點,非常容易轉換心情。處理完一件大事,爽了一把,拽著時黎,出門就搖著尾巴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