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賦十送走後,洪雙琴才想起左竹的房門還沒鎖,連忙跑回後院。
後院中,左竹並沒有逃跑,而是將門開著,靜靜地站在門內。
見她回來,左竹笑了笑,問道:“二嬸,秦公子給我的信呢?”
洪雙琴見左竹乖乖等著,心中不免為自己對她的猜測感到些許內疚。聞言,她連忙拿出包袱中的信,交到左竹手上。
左竹接了信,便退回到桌旁坐下,對洪雙琴說道:“二嬸上鎖吧,今日辛苦您跑一趟幫我遞信。”
見左竹主動要求將房門上鎖,洪雙琴心中的內疚不免又增加了幾分。
論情,左竹是他們的侄女,打斷骨頭連著筋,侄女和二叔之間能有多大的矛盾,不應被這樣對待。論理,左竹隻是不想嫁給大她十幾歲的老男人,他們卻將她鎖起來逼她出嫁,這怎麼也站不住腳。
可是,這個家裡她向來做不了主,隻能寄希望於夫君回來之後能消氣,趕快把左竹放出來。
思及此,洪雙琴不禁軟下了語氣,向左竹寬慰道:“竹兒放心,等你二叔回來,我定好好勸他。”
左竹看著洪雙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見她這個樣子,洪雙琴生怕自己忍不住心軟,連忙關上門擋住左竹的視線,將門上了鎖。
左竹站在門邊,確定洪雙琴已經離開後院,這才將桌上的燈點了起來。
她在燈下打開信封,信封中掉出一小包藥粉,以及秦穆的回信。
她先拆開藥粉看了看,又重新包好,仔細藏在袖袋裡,隨後才打開信紙。
信上是秦穆將事情辦好的承諾,以及對她的問候。
回信內容簡單,卻清楚有條理。信上的字跡工整且自帶風骨,看得出書寫之人在字上定是有些才氣和天分的。
左竹早聽人說過秦穆幼時是遠近聞名的天才,有過目不忘之能,五歲便能作詩,七歲便過了童生試,學堂的先生讚他日後必有狀元之才。
秦員外向來向往仕途,隻恨自己沒有做官的才能,所幸他財大氣粗,為自己買了個員外的虛銜。如今聽說自己的兒子竟有狀元之才,恨不得將秦穆捧成眼珠子,不惜掏腰包花大價錢從京裡找了位先生,專門給秦穆上課。
隻可惜,秦穆十歲那年的一場高燒,將個天才燒成了蠢材。
先生搖頭惋惜,自認無法讓秦穆重獲從前那般的才華,留下一紙辭信回京去了。
從此,縣中再無天才秦穆,隻剩下人們私下裡嘲笑的傻公子。
想到這裡,左竹不禁感歎世事無常。
當年的天之驕子,眾人捧在手心上的金鳳凰,如今卻在信中小心翼翼地問她,上次在街上未能替她出氣,她可還願意再見他。
看完信後,左竹隨手將信紙和信封在燈台上燃了。
從當前來看,事情正如她所計劃一般發展。在她的刻意引導下,洪雙琴已經對她有了歉疚之心,隻要再推一把,不愁卸不下門上的鎖。
——
第二日,洪雙琴挎著菜籃到市場上買菜。往日裡這些采買的事情都是左竹做,隻是如今她不便出門,隻能由洪雙琴親力親為。
她來到常光顧的小攤前,向攤主問道:“今日的菜可是新摘的嗎?”
那攤主看見她,神色古怪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眼神令洪雙琴渾身發毛。眼睛在她身上掃了一遍,攤主才慢吞吞地開口,全然沒有往日的熱情周到:“都是新鮮的,您要哪樣?”
洪雙琴心裡嘀咕,手上快速將想要的菜挑好,遞給攤主稱分量。
攤主手腳麻利地稱完,一邊將菜遞給洪雙琴,一邊低聲問道:“怎的今日不是竹丫頭出來買菜?”
提起這個,洪雙琴有些心虛。她快速接過菜,將備好的銅板放在攤上,快速留下一句:“她今日身體不適,在家休息。”
話音剛落,她便拔腿就走。
走出一段以後,她悄悄回頭去看方才那攤主,見攤主正一邊看著她的背影,一邊和旁邊的人竊竊私語。
洪雙琴最懼彆人在她背後指點,如今見到這幕,雖然不知道攤主究竟是不是在議論她,卻仍讓她渾身不自在。
她快步走到另一個小攤前,隻想趕緊買完東西離開。沒想到,這個小攤的攤主竟和另一個攤主反應差不多,對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洪雙琴頓時沒了買東西的興致,籃中隻裝了一把青菜便匆匆離開了市場。
離開市場後,她按照夫君的叮囑,到鋪子裡去看看情況。
在前往鋪子的一路上,她總覺得身後有人眼神異樣地議論她。她步履匆匆,心中不斷說服自己這些都是錯覺。
到了鋪子裡,鄧傑正在重算昨天的賬,他抬頭看見洪雙琴,出聲招呼道:“東家夫人來了!”
洪雙琴勉強衝他笑了笑,便坐在櫃台旁發愣。
鄧傑總完賬,照例向洪雙琴報賬:“東家夫人,昨日的盈餘……您可是遇上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