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左竹猛然一驚。(1 / 2)

今夜起了微微的風。

夜色倒是很晴朗,高處的樹枝在微風的帶動下輕輕晃著。月亮早已高懸在半空,四下寂靜無聲,左思年出門仍未回來,而洪雙琴已經在藥粉的作用下睡熟了。

左竹將單薄的領口拉緊些,一手護住被風吹得左右搖動的火苗。她舉著燈,來到了後院的雜物間,尋找家中剩下的燈油。

平日裡,這些東西都是由左竹采買收拾,她自然知道放在哪裡。距離她上次買燈油尚未經過很久,燈油還有許多富裕。

這些足夠她用了。

她將找到的燈油全部放進了自己的房內,又去後院的水井中引水。

借著月色,她先將水缸中的水全部盛出來,又將空了的水缸滾到洪雙琴的房外,再將水缸填滿。

按照她的計劃,將在臨近五更時放火燒院,等火勢起來,附近的鄰居也已經從睡夢中醒來,很快就能發現院中的濃煙,趕來救火。

這樣一來,如果火燒到前院,這缸水起碼能起到些作用。

畢竟洪雙琴對當年的事情一無所知,左竹不希望誤害了她。

準備工作做好,左竹回到房中,將娘親的妝奩和其他衣裳一起包進包袱中,又將存下的錢單獨包了縫在裡衣內側,隻留下一些零散銅板裝在袖帶裡,以備不時之需。

做完這一切後,左竹將桌上的燈盞撲滅,靜靜地坐在桌旁等待著四更的到來。

她已經籌劃了好幾日,本以為自己已經成竹在胸,可真到了這一刻近在眼前的時候,她卻仍有些緊張。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了梆子的聲音。

左竹猛然一驚,擱在膝上的雙手握緊。

直到更夫走遠,她才放鬆下來。

剛過三更。

白日裡她明明忙活了一天,此時到了深夜卻並不困,反而在等待中愈發清醒。等待的時間仿佛過得格外漫長,讓她有些坐不住。

終於,四更的梆子聲響起。

左竹慢慢地站起來,從胸口緩緩吐出一口氣。她伸手從桌上摸到了火折子,將燈點燃。

燈火猛然亮起,刺得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後,她舉起手中的燈盞,借著亮光將這個屋子環視一圈。

她自問,自從察覺到爹娘離世的真相後,從未對這個家有過半分留戀。可真到了此時此刻,她的心情竟然有些複雜。

左竹收回目光,將手中的燈盞重新放回桌麵上,定了定心。她拿起方才找出來的燈油,細細地潑灑在床榻上、地麵上、桌麵上。

灑完燈油,已經約莫過去了兩刻鐘。

她將裝燈油的桶隨意撇在地上,背上包袱,一個人坐在屋外的台階上吹了一會兒冷風。一方麵為了讓頭腦更清醒,一方麵是為了平複心情。

坐了半晌,她又到洪雙琴的房門前,將門輕輕推開個縫看了一眼,見洪雙琴仍然一無所知地在床榻中沉睡,她放下心來。

左竹將門重新合上,抬頭看了一眼空中月亮的方位,以及與方才相比漸亮的天色,估摸著五更差不多快到了,這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站在門口,從袖袋中掏出火折子,用手擋住輕拂的夜風,將火折子吹著。

明亮又脆弱的火苗在黑暗中輕輕閃動著,左竹看了一眼房內自己用了多年的床榻,握著火折子的手指緊了緊,隨後低下頭,用力一拋,火折子便被拋到了床帳內。

火折子一接觸到床上的燈油,瞬間騰起半人多高的火焰,直燒到帳子頂。看著眼前的景象,左竹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隨即飛快地關上房門,頭也不回地快步向後門走去。

眼看著後門越來越近,左竹所渴望的自由就在前方,誰知就在她邁出門的那一瞬,卻迎麵撞上了趁左碩不在鬼混到此時方才回來的左思年。

——

自從左碩來到鄰縣,已經是第四日了。

他那日匆匆趕到時天色已晚,隻能先找了一間客棧住下。第二日,他便向當地的人打聽,找到了譚昌的鋪麵。

譚昌是經營當鋪的,家裡資產之殷實,從這闊氣堂皇的鋪麵中便可見一斑。左碩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見出入的人都用探究的眼神看他,這才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譚昌並不在鋪內,櫃台後隻有一個掌櫃和幾個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