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秦穆的精神頭雖然已經好轉,但仍然有些發熱。
賦十伸手試了試秦穆額頭的溫度,又在自己的額頭上比了比,對左竹道:“看來公子需要再多休息一日,我去向先生多告一日假,回來時再順便請大夫來診斷診斷,看看是否需要重新開藥。”
左竹點點頭,目送賦十遠去。
賦十腿腳很快,大夫沒一會兒就來了。
他從診箱中取出脈診,細細地為秦穆號了脈,撫著花白的胡須笑道:“公子年輕,身子骨強健,沒什麼大礙。我今早給公子開的藥方呢?”
一旁的賦十連忙將藥方遞上。
大夫持筆在藥方上增減了幾味藥,又交還給賦十:“按照這個方子給公子煎藥,每日早晚各一次,再服上個三日便可停藥了。”
賦十道了謝,將大夫送出了門。
左竹拿過方子看了看:“今日的藥還剩一些,我已經溫上了,明早起再給公子煎這副吧。”
賦十接過藥方,疊了幾折順手塞進衣襟裡,一屁股坐在擺放在床邊的凳子上:“我方才去向先生告假,先生叮囑公子不要落下功課。”
原本還高高興興靠在床頭的秦穆,聽了這話立刻被子往頭上一拉,翻身朝裡側躺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左竹有些不解,與賦十交換了個眼神。
賦十無奈地歎口氣:“公子總是這樣,一聽到做功課就犯難。”
見秦穆蒙著被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左竹笑笑:“罷了,今日就讓公子好好歇歇,功課的事情明日再說。”
說完,她拉著賦十走出秦穆的房間,並替他關嚴了房門。
兩人走出幾步,左竹詢問道:“我今夜該睡哪裡?用不用替公子守夜?”
“你一個女兒家,守夜自然是不用你來的。”賦十撓撓頭,“偏房倒是有一間還空著,隻是長久沒人住,恐怕到處是灰塵。我明日叫人打掃出來,你今夜就先和紜杏湊合一晚吧。”
左竹跟在賦十身後向偏房走,聽著他解釋紜杏的身份:“紜杏是院子裡的灑掃丫頭,剛進宅子裡沒幾個月,脾氣軟好說話。我本想讓她跟我一起伺候公子,隻是她歲數小又膽小,在公子身邊總是笨手笨腳,我就讓她去打掃院子了。”
兩人說話間,到了紜杏的房門前。賦十抬手敲了敲門,卻半晌沒人應。
他手一拍額頭:“我給忘了,紜杏她娘病了回家探親,該是還沒回來。”
說完,賦十將左竹的包袱遞給她:“到底是女孩兒家的房間,我不便進去,你自己進去收拾收拾早些休息吧。”
左竹接過包袱,對賦十微微躬了躬身表示感謝。賦十隨意擺擺手,打著哈欠走遠了。
她進了屋,摸到桌上的燈盞點燃。借著亮光,她環視了一圈眼前的房間。房間內的布置很簡單,空間也不大,窗台上擺了一小盆花,看起來被照顧得很好。
也許是因為房間的主人年齡小,台麵上並沒有脂粉之類女兒家常用的東西,而是乾乾淨淨,隻在床頭斜插著一支看起來有些舊了的竹蜻蜓。
左竹收回目光,將自己的包袱隨手放在桌上。她今夜在這個房間隻是暫住,便沒有將包袱拆開。
如今已經是九月下旬,夜裡天氣寒涼,沒有被子怕是很難過夜。正當左竹發愁今夜是否應該直接用紜杏的被褥時,房間的門被人從外推開了。
進來的人是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個頭不高,身材消瘦,一雙眼睛卻又大又圓,隻是眼眶通紅,像是剛哭過。
來人見到房間裡的左竹,顯然被嚇了一跳,不自覺後退幾步。
左竹猜測她應當就是紜杏,連忙站起身來解釋道:“你是紜杏吧?我叫左竹,是今日新來的。隻是偏房尚未打掃,賦十便叫我和你來擠一晚。你不介意吧?”
聽了她的話,紜杏表情放鬆下來。
“不介意。”她一邊說著一邊回身關上門,又走到箱子前打開箱蓋,“夜裡冷,咱們就在床上一起擠一擠,我還有床新被子。”
紜杏從箱子中翻出被子,二話不說便將被子鋪到床上:“你睡裡邊兒行嗎?”
“當然可以。”左竹上前一起幫忙,兩人一人拉頭一人拉尾,三兩下便將被子鋪展了。
“隻是我沒有多餘的枕頭了。”紜杏從床上退下來,將自己的枕頭挪進裡麵去,“不然你枕我的吧!”
“不用,”左竹拿起自己的包袱給紜杏看,“我枕包袱就行,左右就一夜,對付對付就行了。”
“也好。”紜杏點點頭,又將自己的枕頭拽了回來。
左竹又看了一眼她的臉,見她的眼睛已經不像進門時那麼紅了。左竹不知道她為何哭,可兩人第一次見麵,又不好問。
她便當作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