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冥之中,熹微漸亮。普焱於迷霧中發現前方出現一座島嶼,待徐徐降下,已身在一個幽穀。穀間紫霧氳氤,溪流汩汩,彙入穀底一條奔流而下的大河中,雖然河水奔湧之聲清晰可聞,但絲毫不影響穀間的寧靜。
他感覺自己此前從未曾到過一個地方能有類似的體驗:空氣中含氧量和負氧離子濃度似乎都極高,且暗含幽香,深吸一口氣令人有如同飛升一般的飄然之感。
溪流邊鋪滿了結著紅色小果球的苔蘚,苔蘚間長滿各種矮小彆致的植物,開著精巧的花朵,有的形似盾柄蘭,有的形似鎧蘭。
而在上方,是把頭仰到最高也難以看清樹冠的老樹,不知在此已曆經了數千亦或上萬年。無數蒼天古樹巨大的冠幅互信糾纏覆蓋在一起,遮天蔽日,讓穀中格外陰涼。
樹乾上長滿從鮮黃到橘色再到朱紅漸變的耳狀密孔菌類和毛茸茸粉撲撲的裂褶菌類,如同老樹豎起一排排不規則的耳朵,靜靜地側耳聆聽,讓蒼老嶙峋的枝乾瞬間透出了一絲宛如新生的嬌俏。仔細看樹下草地裡也藏著色彩各異、千奇百怪的各種菌類:除了常見的傘狀、耳狀子實體,還有的形同赤橘色漏鬥,老了以後變成了一個個小小的酒杯;有的則形同剛剛破殼的白色鳥卵,綻開後會形成透粉的花朵的形狀;有的仿佛紫色的珊瑚,有的好似身披黃色的網眼長裙;有的形似對生的藍色蝴蝶鱗翅,有的則絕類規律並排的褐色羽翼;有的形似一朵繡球花,有的則好像一座層層疊疊的玲瓏寶塔;還有的菌柄呈剔透的半透明狀,覆蓋絨毛的菌蓋顏色清新得如同撒了糖霜的藍粉色奶凍。菌菇除了成群在草地間構成各色的菇環,亦或在朽木上形成層層疊疊的菇雲,更有單朵就呈現出由紅變黃再到綠最後變藍的魔幻漸變色彩,共同傳來神奇的複合香味。作為自幼便與各種野生蘑菇相伴的人,普焱竟沒能認出其中任何一種。
穀間滿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寄生與地被植物:花瓣瑩潤如玉的各色石斛,仿佛是為死去的樹樁加冕結成的花冠,讓本已經成為曆史的腐朽生命再度枯木逢春;如精靈般豔麗透亮的簇生龍膽,則是妝點穀地綠色絨毯最為重工的彩繡;花色恣意的各色兜蘭如同散落其間萌態可掬的寶瓶,花朵有序聚合在一個花苔上的卷瓣蘭則是精巧的折扇;鳳梨科寄生植物那聚生一簇的蠟質紅色葉片仿佛一個個盛滿朝露的杯盞,同時開出紫色筆杆一般修長的花朵,雌蕊如玉狀筆芯,花藥如金色墨料,匍莖上生出絲線一般柔順的氣生根,微風吹過時如同老者飄舞的銀白須發。
隻需稍稍往上攀爬,景致又大有不同,最搶眼的是婀娜的各類草花:有的葉片裂如三尖叉,花朵狀如飛鳥,背後有矩,形同鳥喙;有的長著貓耳一般的葉子和帶有虎、豹等各式獸紋的花朵;有的形似大小各異的各色風鈴,成串搖曳;還有的同一植株開出五色漸變的花朵,花朵形如小人,甚至能分男女;有的花朵外側周身發紫,隻在花冠開口處由內透出兩個鵝黃色的三角色塊,如同張開黃喙嗷嗷待哺的紫色雛鳥。
花朵之間,各種奇特的蝴蝶翩舞其間:有比鳥翼蝶還巨大的鳳蝶,瑰麗的色彩如同祖母綠一般深邃;有如錦緞一般華麗的閃蝶,翅膀上閃耀著如鑽石一般炫麗的光輝。這些小生靈如同花間竊竊私語的精靈,讓欣欣向榮的山穀越發生趣盎然。
這裡的每一朵花似乎都長了眼睛一般一直目送著普焱,他走來時花朵迎麵注視著他,當他路過以後夢一回頭,花朵卻還是注視著他的背影!然而停下仔細觀察,卻又全然不見花朵移動,仿佛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繼續上行,蔽陰漸少,露出密集的灌木叢,零星點綴著懸鉤子屬的各種莓果、桃金娘屬的各種漿果以及獼猴桃屬的各種的野果,各種不知名的美麗果實交相輝映,如同鑲在林間的寶石,紫黑,血紅,橙黃,吐露出充滿山野靈趣的果香。此間的植物似乎都能和以前見過的某些物種有所關聯,但又都具有明顯的不同特征。若是讓一位植物學者到此,會欣喜若狂地發現四周全都是未曾被發表過全新物種。
與此同時,各種獸鳴之聲隱隱傳來,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有的如同伏虎嘶吼,有的如同猿聲長啼,有的如同牛羊相和,有的如同嬰兒嗚咽。
他滿懷興致地繼續溯溪而上,渴望著更多新奇的發現。隨著霧色漸散,他也走出了溪穀。抬頭望去遠近都是連綿的群山,從近處的滿眼蒼翠到遠處的一抹天青,山勢也由婀娜蜿蜒變得越來越雄渾險峻,如起伏的龍脊一般與遠空相接。
突然,東麵山巔之上旭日初升,萬丈光華穿雲斜照!頃刻間,遠近山坡上的大小樹木各色花蕾同時綻放:有的像打開了玉淨瓶,花蕊扭曲著像噴薄而出的火焰;有的全身長滿犀牛角一般巨大的硬刺,紅花連成一片如朱雀的羽翼;有的向四麵八方吐露的花蕊如同絲線絨球掛滿了樹梢,而有的張揚的姿態狂野得如同綻放的煙花;有的形態如同海棠,花朵卻足有碗口大;有的像是紫藤,花序卻足有丈餘長,如絲絛一樣飄揚在有半山高的樹梢;有的葉片形似羊蹄,花朵由白到紫,芳香撲鼻。
也有許多樹木已經掛滿了形色各異的果序,有的如流星錘,有的似六芒星,有的如同帶棱的燈籠;有的形似不規則的珊瑚,有的兩個雪白的萼片如同展翅的白鴿;有的一串果實上彩色漸染,如寶石般瑩潤剔透;有的色澤好似上了清漆的冬棗,形狀卻好似一個個玲瓏的煉丹爐掛於樹梢。
遠處那些看不清細節的萬樹花果則如同彩色的煙霞,把原本被濃淡各異的綠色浸染的山巒潑灑得披豔掛彩。
從山穀到山坡,這裡呈現出從亞熱帶密林溪穀植物群落到溫帶開花闊葉植物群落的垂直演變,最後逐漸過度到高處山巔透出煙青的常綠針葉喬木群落。再往上,便是九座陡然升起,直插天際的山峰!一座相對較為低矮的山峰上建有一座石塔,塔頂大放華光!最神奇的是遠處那座最高山峰的峰頂上被三層雲霄覆蓋,如同戴了三重雲冠一般。
舉目遠望,遙遙可見在那座最高山峰的腳下靜靜躺著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澤,四周被另外幾座山峰環繞。湖水便是由幾座山間流下的無數溪瀑彙集而成。而這個湖澤的出口就是從方才從深穀中切出的那條大河。
依稀可見湖邊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宮觀,紅牆黃瓦掩於霞光山色之下,瀚庭軒殿臥於湖光澤影之側,層簷疊榭傍水依山而上,亭台樓閣回廊抄手相連。
普焱正好奇如此原始的山野怎會有如此華麗的古建築群時,遠處山巔撒下的萬丈光線中忽然閃現出一點如鑽石火彩一般的五彩光暈,慢慢向他靠近。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華彩越來越璀璨!
終於來到近處,隻見是一隻彩翼長尾的五色大鳥橫空掠過,身上寶石般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輝足以讓朝霞失色。在它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鳴叫之後,山林湖澤間無數飛禽隨即紛紛騰空而起尾隨其後,如天河白晝淩空,好不熱鬨歡騰。在空中盤旋三圈後,百鳥鳴散如雨,複歸山林湖澤之中…
他被眼前這一幕奇觀震驚的無法言喻,正出神之際突然渾身向下一滑,本踩在腳下的山路瞬間陷落,來不及等他抓住一根救命的枝丫便已跌落萬丈深淵。
正當他萬念俱灰隻待於崖底摔個粉身碎骨時,自己的身體突然重重地撞在了地上!猛然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仰頭倒在地板上看著窗外倒懸的景象:一隻豔麗的侏藍仙鶲在窗外枝頭上發出幾聲婉轉的啼鳴,一串串盛開的槐花正如步搖一般在晨風中搖曳飄香。
他揉著摔得生疼的胳膊,艱難地起身轉正視角,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老家房間的地板上,旁邊是自己下榻的雕花紅木床。昨晚自己多年來頭一次一人下榻老宅,顯然剛剛正是在夢中從榻上摔落在地。
普焱的神智仿佛是從無數個時空外被突然拽回,由於過度驚嚇他的心臟狂跳氣息紊亂,腦門直冒虛汗。但內心不由生出一種死裡逃生的慶幸,同時一種異樣的熟悉感再次浮現:儘管夢中的世界離奇得不用細想都知道必然不會存在的,但是他卻非常肯定自己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而且恰是其中的一些離奇之處正將他潛藏的某些記憶一點一點喚醒。
他猛然光腳起身,穿著暗花緞麵睡衣在滿屋櫃子抽屜裡使勁翻找著,終於在一個螺鈿箱子裡找到一個包著牛皮紙的本子。本子上用毛筆寫著四個字:“花間拾遺”,是當年普焱根據自己喜歡的詞選《花間集》命名並親自題寫上去的,也就是他年少時的日記本。
他快速翻閱著,突然目光停在被他外婆特地附上了青詞的一頁,是他於當年農曆生辰七月初七寫下的一篇日記。奇怪的是當天不僅沒有一點關於慶生的記述,而且內容令人頗為震驚:當年自己用文言記述下的一個夢境竟與昨晚幾乎一模一樣!
“八月六日 農曆七月初七周日晴
昨夜入夢,甚是玄奇,特記此篇。
餘於暗淵浮沉須臾,至海上仙島,得入幽穀,紫氣東來,碧流奔逝。其間奇花異草,皆不得識。頃刻間華曦斜灑,萬樹繁花霎時齊放,異獸珍禽穿梭其間。
逆流而上,見一廣瀑如天河隕落,自此一水分九江。溯源而上,過密林越高崗,得臨一淵澤,雲蒸霞蔚水天一色。蹚遊而度,盈盈兮風撫青波,迢迢兮霞展湖鏡。
上岸徐行片刻,遙見瓊樓玉宇建於三山之間,銅鑄蟠龍鎮山門,朱甍碧瓦,丹楹刻桷。
此間一素衣童子款款迎來,眉似驚鴻,目若辰星,麵如冠玉,飄逸絕倫。
餘愕然,正欲求教,忽感風起穿堂而過,身動遂醒,悵然若失。”
原來早在年少時的夢裡,自己不僅暢遊了那個奇幻的仙境,還偶遇了那裡的主人!接著下一篇到了初八,普焱發現了令他更為不解的事——當日所記錄的夢境竟鬼使神差地和前一夜續上了,而且這一次他得以與昨夜夢中所見的童子進行了交流:
“……
童子言:「吾師知汝此刻到此,命吾前來迎候。」
吾隨其後入山門,但見清漪萬頃,煙波浩渺;古樹蒼天,乾雲蔽日;遊廊穿堂 ,亭台飛閣。行至一大殿,佇於三級瓊台之上,飛簷反宇,鴻圖華構。
殿頂藻井華美,上布三垣二十八宿,地設九宮八卦圖。餘問:「緣何殿上空空?」答曰:「雖不見道祖,仍可祝禱,心誠則至。」
稽首須臾,簷上銅鈴一聲清響,童子曰:「太上已有感應。」起身隨至殿後,但見層台累榭,依山而上;玉階彤庭,樓宇燦然。
童子於精舍取佩玉贈餘,但見玉佩化為玉碗,碗中清水盈盈,浮一玲瓏荷葉,花莖亭亭中出,長約兩寸,花開四色,各朝四方,恰應四方正色。
童子言:「君憑此物,便可尋吾。喚吾堯澤,切莫相忘。」
忽聞阿婆輕喚,遂醒…”
普焱迫不及待翻到下一篇:
“八月八日 農曆七月初九 周二 晴
今晨醒來,大喜過望!昨夜夢中竟得機緣,再遇仙童,幸甚之至……
吾隨童子臨後山清池,溪澗水流但進不出,霧靄蒸騰,飛入山澗。池中遊魚,長鰭似錦,曳尾如綾;水裙風帶,輕紗妙曼。
彼言:「日出將至,此間有盛景。」
但見雲開霧散,旭日初晟;浮光流動,金蛉紛至;聚形如拱,橫跨池間;竟次成雙,翩舞點水;霎時群魚躁動,環遊其下,競次騰空,如掠浮橋。
童子曰:「錦鯉長存此間,已逾萬載。金蛉往來其間,但存朝夕。」
餘聞言嗟歎:「錦鯉萬載長存,卻終困一方,日複一日,循環往複,為求果腹,同池相爭;蜻蛉自在成雙,卻朝生暮死,湖光山色,無暇眷顧,但為繁衍,以身犯險。其中苦樂,何人得知?」
童子曰:「苦樂皆是人心投影。此間萬物,身在其中;道法自然,各得其所;苦樂自飴,冷暖自知。君可願長留此間,與吾同修大道,共遊山水?」
餘雖心馳神往,但念阿婆年邁,塵緣難了,而白於童子曰:「恐不能久留,惟願常來常往。」
忽而雄雞長鳴,天下既白。餘長夢方醒,但見風起簾動,樹影婆娑…”
普焱繼續往後翻,當年的日記卻戛然而止。往後普焱便不再保有記日記的習慣了。是何緣由,卻不記得。
若不是親身經曆,他也很難相信世間竟然有如此奇巧之事!時隔多年,在同一臥榻之上,這夢竟鬼使神差般又給續上了。而這三個旖旎的舊夢,為何會被自己完全忘卻了呢?
普焱似乎憶起許多往事,如同新荷浮出水麵,就連夢中仙童的模樣也漸漸清晰,如在眼前。但又似乎還有更多東西深藏腦海如墜迷霧,偶然記起的片段也如同埋在沙灘裡的金色碎片,一個巨浪打來,幾片閃光恰巧得以重見天日。讓人欣喜之餘,卻也悵然若失。
邵陽當天久不見普焱如約到保順家碰頭,便前來尋他。但見普焱呆坐在地,見邵陽後便把昨夜夢中所見和兒時日記所載統統告訴了他。他一邊隨口附和,感歎此事的蹊蹺神奇,一邊催促普焱趕快梳洗更衣,心中卻在默默嘀咕他會否是昨夜受了風寒以至有些迷糊了…
邵陽和保順決定第二天陪普焱去掃墓,當天白天僅做了些采買和準備。三人晚飯後便在普焱家喝普洱吃點心,晚間邵陽把攝影器材拿了出來小心擦拭,打算明天到尾陰山順道好好拍一拍當地的風土物種。當晚邵陽也下榻普焱家中,保順走後二人又聊了半晌才歇息。
翌日,準備停當後普焱身穿白T套黑底寬鬆豎條暗紋落肩精梳毛料風衣,邵陽身著磨白做舊牛仔套裝,在村頭等候。待保順將拖拉機開出場園,二人便跳上鐵牛齊奔尾陰山。
田間已有鄉鄰開始插秧,很快一麵麵明鏡般的水田就要再次披上新綠。跨過瀘江就來到了尾陰山腳下,繼續行駛了一段盤山路後,保順把鐵牛鎖在路邊,三人便各自負重徒步上山。
山林茂密,伴著各種鳥獸的鳴叫,鴟鴞在樹梢默默注視著他們。一路上滿是切麵鮮紅的雞血藤和帶有異香的五指毛桃等藥材,保順不忘邊走邊采藥。三人各自都拿著鐮刀開道還是被荊棘利草劃破不少口子。翻過三座山坡後最終在一片背靠首陽山主峰,麵向瀘江的山坡上,找到了普焱外公黃明昌與外婆黃秀華的墓,兩座墳頭並列一處,在幾株油桐花和鵝掌楸樹下,眺望著瀘江和整個棠梨壩子。
三人圍著兩座墓插了一圈香,各自擺上三種肉食,三種水果,三種甜食,用一塊用雜糧製成的發糕代替五穀。最前麵是兩座紙元寶堆成的金山銀山。為護林防火三人都沒有焚香化紙錢,普焱還特地給外婆帶來了一小束橘花。
保順給山神獻上連皮帶骨的一塊三牲後,普焱給二老各敬上三杯酒,然後先給外公叩首。原本一路上普焱心情還算明媚開朗,此刻卻突然翻江倒海,到給外婆叩首時大滴的眼淚不知何時已連續滴落在拜台上。所幸,此刻身後就有朋友兄弟默默陪伴。
普焱接著以同樣的程序祭奠了老舅的墓,就緊挨在外公外婆兩座墓的下方。完事後三人就地陪二老以及老舅野餐。邵陽發覺陰山動植物資源一點不輸陽山,今日收獲頗豐:不僅拍到桫欏、珙桐這些珍稀植物,在鬆林裡采到了布滿深色斑紋的虎掌菌,還在過河灣時拍到了極考驗人品的水獺。各類飛鳥自不在話下,可惜的是一閃而過的紅腹角雉沒被抓拍到,但一身錦衣和頭部兩側豔麗的一抹鈷藍著實令人過目不忘。
餐畢三人收拾停當後原路下山,途中邵陽發現不遠處山岩上長著一簇脆蘭,三人攀爬過去一看,是一株黃色花朵上長著紅色虎斑紋的多花脆蘭。邵陽正忙著把光拍攝,普焱突然發現更遠些的山坡上有一棵打著耀眼金黃色茶杯狀花苞的山茶,忍不住激動大喊:“快看那邊!”
邵陽一看,隨即以百米衝刺趕到樹前,普焱保順緊隨其後。果然是傳說中的茶族皇後,植物中的大熊貓——金花茶。隻見蠟質的厚實花瓣光澤油潤,逆光能透出橙紅的花蕊,如同一個個倒懸的小鈴鐺掛在油亮的茶樹葉間,煞是可愛。
能碰到野生金花茶邵陽激動得難以自抑,直呼:“看來今天的山神沒有白拜啊!”
正當三人沉浸在今日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喜悅氛圍中時,普焱感到腳背外側被什麼東西觸碰著劃過,低頭一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一條泛著金屬光澤的灰黑色大蛇前麵大半個身子已經鑽入樹叢,而尾部卻正從他腳邊劃過,背上隱隱露出白色鑲黑邊的窄橫紋!單是所能見到的一截尾部竟然也有近兩米長,最寬的地方比扁擔還粗!
普焱一驚霎時將腳收回拉著另外兩人彈出數米遠,大蛇瞬間加速窸窸窣窣幾聲鑽入了灌木叢。
保順驚呼:“方才怕是遇見過山風了!”
看大小尺寸和形態特征,二人也基本確定那就是眼鏡王蛇無疑了。普焱後怕地流了一背的冷汗!儘管從小混跡山野,加之常年野考,他麵對各種野生動物已經可以非常淡定了,但這是他第一次毫無準備地與眼王貼身而過。邵陽也嚇白了臉,詢問檢查完確定普焱沒事,才怵然說道:“都說眼鏡王蛇素來暴躁,今天這條遇到人還能如此冷靜,也實屬萬幸了。”
邵、普二人發現今天的幸運似乎有些過頭,令人實在難以招架!待定下神情緒徹底冷靜下來後,職業屬性又重新回歸,這才想起來四出搜尋眼王的蹤跡,卻已全然不知去向。
過度受驚之後,普焱被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儘管他確定他們三人肯定偏離之前的路線不遠,但是兩個本地人此時卻已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找了好幾圈之後還是沒有發現一點來路的蹤跡,這時普焱和保順才不得不告邵陽,他們的確迷路了。
此刻太陽已經落到身後,為了避免在林子裡找不著北,他們決定從樹木比較少的草甸一側下山。保順和邵陽一前一後開道,把普焱夾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