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鬥轉星移,普焱仿佛跌入萬丈深淵被潮水吞沒。在亂流中翻卷沉浮許久,當他終於放棄掙紮,任由冰冷吞噬了意識,將自己完全獻祭給了洶湧的暗流之後,一股升流突然從下方湧起,托著他不斷向上逆流漂浮。
不知天地明滅輪替幾何,和風終於吹送來一股熟悉的清靈氣息。伴著躍動的複蘇之氣不斷從鼻腔湧入全身,他總算重新聚起撐開眼瞼的力氣,讓一點亮光重新照進已被混沌包裹許久的視野。這時視野中的混沌開始被刺入的亮光割裂,清氣不斷上升,濁氣逐漸下沉。
隨著意識一點一滴慢慢回歸,他發現自己上半身終於得以浮出水麵,正俯臥在河邊一片潔白如玉的卵石灘上;而下半身依舊能感受到河水的來回洗禮,隻是力道已經變得柔和,水溫也不再刺骨。
此時普焱的耳朵被重新打開,足以將全世界屏蔽的水流轟鳴聲正不斷從前方傳來。他用儘全力抬眼望去,模糊的眼簾中凝結出一條橫跨數裡的大瀑布,變得越來越清晰,水幕如白色巨簾遙掛於天際兩端。水流落人深淵後被分為數條河流往不同方向流去,其中一條河正好流經自己。
這時天邊突然閃動一縷藍光,伴著轟鳴的擊水聲越來越近。隻見亮光中一人騎著高大的白鹿淩空而來,長發飄揚,素帶飛舞,飛越瀑布,落於灘前。隻見從犄角雄偉的高頭巨鹿上下來一個高八尺有餘,身披素氅的年輕男子,頃刻飄逸移步至普焱跟前,將他上身拖起攬住,用恍如隔世的聲音輕聲喚道:
“雲澈?!”
隻見他前額秀發儘挽於腦後露出美人尖,鬢角垂下二縷青絲,眉似驚鴻,目若星辰,麵如冠玉,這熟悉的麵容讓他立刻想起兒時夢中遇見的道童!而當他再一眨眼,那道童已變得如此高大。普焱無力辨聽他說了什麼,隻默默仰視眼前這個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令他胸中生起一股暖流,而後身子一鬆,眼前便再度陷入混沌重新暗去。
待他醒來,人已臥於雲榻之上,房中輕紗幔賬薄如蟬翼,木嵌百寶螺鈿屏風精雕細琢,水晶簾五色光華隨風閃動。桌上壺碗杯盞不是青玉就是羊脂白玉。圓形窗欞外的露台上有一圈美人靠,此時飛過一對不知名的鳥,後背如披錦緞,尾如喜鵲,腹部卻顯露出夢幻的絨粉色。窗邊爬滿開著紫色花朵的藤蔓,花芯雌蕊如十字玉釵,外麵放射狀雄蕊如同一圈金環,金環外三層絨緞般的紫色花瓣由淺漸深,引得彩蝶飛舞,令房中雖不置熏香卻暗香浮動。
此樓閣立於半山之上,輕倚東側窗外露台闌乾遠望,一片遼闊的湖澤如嵌在山間的明鏡回照碧空,這邊荷花盛開,對岸蘆葦蕩漾,各色水鳥穿遊其間。近林披錦掛彩與雲霞爭豔,遠山雲霧籠罩連接雲天。
閣樓西側則沒有露台,探出小得多的窗框往下看去,隻有不可見底的赤色山崖,險峻嶙峋的奇石衝出雲海。遠處則可看見一片五彩斑斕金光閃閃的汪洋,此番盛景即便是仙家洞天福地怕也是難得一見。
此時一身穿淺綠色道袍眼看也就年方八九歲的童子進屋作揖道:
“雲澈師兄,你可算醒啦?”
“我是死了麼?”普焱脫口問道。
“雲澈師兄確已不在人世。但師兄既能重歸於此,便已白日飛升入了化境,又何必在意生死,拘泥來路呢?”
雲澈?師兄?這是如何一回事?普焱一臉茫然,對周遭的疑問甚至蓋過了關於生死的答案,他懵懂地問道:
“這是何處?”
“師兄不記得了?此地正是九峰島玄清宮啊!啊對了~堯澤師兄已有交代,以後這間閣樓便是師兄的精舍了,師兄還缺什麼儘管吩咐青鷂便是了。”
“你說你叫青鷂?”
“正是。說來也怪,就在師兄到此的前一夜,青鷂似在夢中一奇怪院落見到過師兄。”
普焱並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你方才還說到堯…澤…?”
“正是堯澤師兄把雲澈師兄您帶回來的,師兄不記得了?堯澤師兄是玄清宮大弟子,是青鷂的大師兄。打小堯澤師兄便一直告訴青鷂他還個名叫雲澈的師弟,也是玄清宮二位師尊的座下弟子。所以雲澈師兄便也是青鷂的師兄。自青鷂記事起二位師尊便一直不在玄境,這玄清宮中大小事便都由堯澤師兄一人做主。如今雲澈師兄也回來了,便有人能一同照料玄境了。”
他記得這個熟悉的名字。此前他在翻閱自己舊時日記時,看到自己曾親手寫下在兒時那三個奇異的續夢中所遇見的道童就叫堯澤!
自己此刻莫不是已重歸舊時的夢中幻境?他很肯定那日乘鹿前來搭救他的一定就是自己兒時夢中的小夥伴,如今已經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了。
“此處還有其他人嗎?”
“此前宮中隻有堯澤師兄與青鷂二人。”
“那他人呢?”
“堯澤師兄外出有事讓青鷂安心照顧雲澈師兄,平日此時也該回來了。哦,到時辰雲澈師兄該沐浴更衣了。”
普焱隨青鷂來到一汪波光粼粼的清池前,池中有拖著金魚一般長尾的錦鯉往複漫遊,此景甚為熟悉。
“我若沒記錯兒時堯澤似曾帶我來此觀魚?”
“想必師兄沒有記錯。這漣池水可撫傷療愈,斷翅的鳥兒落入其中立馬便能展翅高飛,故而這魚池也是這裡的浴池。雲澈師兄身上舊疾未愈,玉郎特地叮囑鷂兒多帶師兄來次沐浴。”
“玉郎又是誰?”
“哎呀,青鷂該死,玉郎就是是大師兄堯澤的諢號,青鷂一時忘形說漏嘴了…”
普焱覺得眼前這孩子眉清目秀嘟嘟嘴,小小年紀發髻卻梳得一絲不苟,煞是可愛,忍不住逗他:“不打緊,往後隻要沒有彆人你我就都管他叫玉郎如何?”
“使不得使不得!”
“對了青鷂,”普焱看著自己身上的素紗單衣問道:“此前莫非是你幫我更的衣?”
“非也。”
普焱瞬間石化,這可如何是好?隻慶幸那人一直未曾出現。青鷂沒看出他心中疑雲罩頂,正要幫他寬衣,
“彆!”他突然一下跳將起來,忙道:“這多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平日大師兄沐浴都要青鷂在旁侍奉。”
普焱連連搖頭撇嘴道:“玉郎這都什麼怪癖?”
青鷂歎氣道:“師尊走後,大師兄除了與雲嶺虛穀那些奇禽異獸為伴,就隻有青鷂陪他說話了。”
不知為何他聽完心裡突然一酸,隻得沉默地看著池中輕紗曼舞的遊魚…
第二日,堯澤依舊沒有出現,普焱開始覺得他有意在躲著自己。青鷂給他送了些吃食,都是些周圍山野的仙蕈、野菜和花朵。普焱覺得並不及人間佳肴有滋有味,倒是這兒的仙果和蜜茶絕佳,果香馥鬱茶香清幽,讓人沉醉。
傍晚時分,青鷂說雲澈元神受損還需康複,又帶他到漣池沐浴,普焱說他實在不習慣旁人看自己洗澡,把青鷂打發走了。
漣池水溫不涼不熱,踏入池中立馬感覺體內清氣流竄。普焱抱緊雙腿全身沒入池水,四周立馬如與世隔絕一般,靜到能清楚聽到遠海鯨魚的鳴叫!不需要任何伴奏,便是最為厚重遼闊、靜謐悠遠、唯美空靈的樂章。
他感覺血液裡的濁質從渾身毛孔中一點點鑽出,變成一群紅色的蜉蝣在周身遊蕩,被池中拖著長尾翩翩遊來的錦鯉競相吞食而淨。
這些年來的人世起伏跌跌撞撞,他的小心翼翼無所適從,以及所有讓他留戀的東西,包括樸實可愛的鄉親們,以及學長邵陽最後一通電話裡說要給他安排慶生的聲音,都隨著最後爆炸的一聲巨響,在他腦海裡環繞一遍後,漸漸模糊。
普焱猛然從水中猛然仰起頭,發現不知何時變得無比順長的頭發被甩到身後,四肢上的舊傷也已不見蹤跡。漸漸平複的水麵倒影出自己的臉龐,眼角的細紋被舒展開來,原先略微凹陷的臉頰被豐腴新生的肌膚替代,仿佛重回兒時般細白。
而看著自己宛若十多歲少年的倒影,普焱卻格外平靜。原來重歸年輕貌美的感覺竟是如此:白駒過隙,一切就如這水中幻影,不論看上去是否依舊如故,經過了生死劫的人心裡卻很清楚,越想留住的東西,越如這水中的幻影一般,難以捉摸。隻有真正放下求索,才能常得自在。
這時水中倒影出一輪月影,普焱在池中遠眺這夜色中的化境,月光讓遠處的湖麵、山巒,近處的樹影、樓閣都隻顯現出一道輪廓,彆有寂靜簡約之美。然而不論遠處的山林湖麵,亦或近處的樓台樹影,都有星星點點的螢火飛舞其間。上空卻月明星稀,仿佛所有星光都逃到了下麵,在四周遊離。
此刻除了靜觀眼前美景,也顧不得想那麼多前塵往事了。他不覺哼唱起那首自己最喜歡的曲子:
「夜風微涼,樹搖月晃
雲兒在飛,我在想
水流,花香,一片夜色放心上
喜中帶憂,暗中有光
怎麼度,怎麼量
田野,山崗,美麗之下的淒涼……」
恰巧堯澤此刻正在後山的亭榭間一人獨飲。這兩日他雖未露麵,但普焱一舉一動他都儘收眼底。此刻他的聲音正一字一句傳了上來。音色經過漣池的療愈後褪去了煙酒的熏染,竟也透出幾分空靈。堯澤手握玉盞,盯著玉壺旁邊一個盛著半碗清水的玉碗,上麵靜靜漂浮著一小片玲瓏的荷葉。
「你看那山色湖光,你看那藍天白楊
看不到一絲渺茫
你再看海天碧藍,你再看晚霞曙光
禁不住匆匆忙忙
把希望留給失望~」
詞間儘是美好意向,卻道儘塵世的變化無常。這首歌早已經刻入了他的魂魄,儘管普焱一直都不喜歡白樺白楊,那種整齊劃一讓他感到肅殺。但恰恰也印合了塵世之外的此刻此間,山水之上,月光之下,空有一片寂寥。
最後兩句詞傳來,不知是這裡遠離塵世的清幽回響,亦或漣池療愈後的煥然新生,普焱的聲音竟透出幾分連他自己都有些陌生的空靈,仿佛竟能將歌曲原本的意境還原幾分。與同一張唱片另外哪一首唱著“一起都好,隻缺煩惱”,卻顯然已經被煩惱占據而隻能獨自狂歡的《浮躁》不同,這首《無常》雖唱著“把希望留給失望”,卻流露出參透因果放下執念後,一股順勢而生的勃勃生機。
亭間的堯澤屏住呼吸,聆聽結尾那一段自由的吟唱,儘管歌詞已經褪去隻剩清淺的哼唱,但是毫不用力間,卻儘顯參透無常後的天開地闊。他手邊玉碗中的小小的荷葉正中央突然慢慢抽出一枝花莖,朝四方綻放出青、紅、白、黑四朵四色小花。
他站起身,目光掠過池中人的背影,一同遙望蟾宮之下玄境的靜謐夜色。
隔天醒來已近午時,青鷂幫他的雲澈師兄把長長的頭發梳起戴上一個玉製芙蓉冠,弄完搬來銅鏡,普焱一看,鏡中這翩翩少年卻是哪位?美是美矣,膚色和頭冠也相得益彰,玉質天成。可就是拘得渾身不自在,端詳一會忙讓青鷂拿掉。青鷂長歎:“你和玉郎都不愛束發,旁人瞧了,還以為青鷂偷懶呢~”普焱嬉皮笑臉把一個比棗大的仙茱萸塞他嘴裡。青鷂隻得撅著嘴幫他改成把前額及兩鬢青絲束到腦後的發式,後麵就這麼隨他披著。
“玉郎沒起麼?”
“大師兄從不懶覺,可不像師兄睡至日上三竿。”
“那他人呢?!”
這已經不知是青鷂這些天來第幾次聽到這個問題了,他已麻木得懶得作答,起身端來道袍要給師兄換上。
“怎麼都那麼素?”
“師兄是修行得道的仙家,自然得清新脫俗才好。”
“那為何我看壁畫上神仙怎都穿紅戴綠,花枝招展的?”
“朝覲道祖或玉帝,自然得盛裝啦。”
“我劫後新生,難道不是該著點喜色?”
“鷂兒,就去給雲澈找件紅的。”
突然冒出一個人的聲音將二人嚇了一跳,青鷂見是堯澤突然出現,旋即聽命退下了。
普焱透過手中銅鏡偷偷看他就是不敢回頭,不知何故心中有股愧疚之意。沉默半晌,普焱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們為何都管我叫雲澈?”
“這是二位師父按五行給你取的道號。”堯澤答。
“可我阿婆一直說我五行缺火,故給了我一個焱字?”
“此話不假,然其所言乃先天五行,你地格確實缺火。師父為你推演的乃是乾元五行,你仙格缺水。這你都不記得了?”
普焱搖頭:“不知為何自打兒時何夢中到此以後多年竟沒有留下一點印象,若不是那日夢中故地重遊醒來倍感蹊蹺,尋得當年日記才憶起少時曾到此與你同遊之事。”
堯澤聽罷長舒一口氣,想必是當年二位師父下界前擔心泄露天機,特意清空了他到過玄境的神識。沉默一會,堯澤問:“那,你可還認得我麼?”
普焱點頭:“那日你駕鹿而來之時,我便認出你了。”
堯澤嘴角浮現一絲笑意,把一直藏在身後一個圓形四生花玉佩放在銅鏡前說:“這是你的!可不許再弄丟了。”
堯澤說著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一點,隻見那玉佩突然變成一個帶有荷葉棱的玉碗,盛著瀅瀅一汪清泉,玉碗中玲瓏荷葉上一枝花莖朝四方開出的形態各異的四色小花,一看就不是同一植株能長出來的。普焱瞬間回頭望向堯澤滿眼喜悅地說道:“它竟還在!”此前擋在兩人之間的疏離感瞬間坍塌,堯澤順勢坐在了兒時夥伴的麵前。
此時普焱看到堯澤的眼神,如浩瀚的宇宙般清澈卻無窮無儘看不見底,不知不覺心底泛起很多此前無法想起的回憶,包括自己後來在睡夢中依然偶爾能夠聽到的老者之音,不正是當年二位仙師傳道的聲音!於是急忙問堯澤:“二位師父呢?”
“你當初過九幽直抵玄境,二位師父見你天資卓越頗有仙緣,便時常在晗微殿講道,授你我修習心法。然而一日,有人潛入玄境偷啟上苑中師父設下的不周山石鎮,二位師尊雖及時趕到修複天籠,怎耐凶獸朱厭已出逃下界。彼時天下久亂方定,朱厭下界卻又再起兵凶,以至九州烽煙四起。得知玄清宮曾收留外來之人後天庭震怒!然顧及師尊乃道祖太上老君親授弟子,為道祖看管上苑,不受天庭挾製,玉帝即奏請道祖降罪玄清宮。我原以為道祖慈悲定會寬恕二位師尊,怎奈二位師尊覲見道祖後,即遵老君法旨領命謫貶下界受過去了。”
堯澤言罷,普焱駭然,沉默良久才問堯澤道:“莫非天庭當時疑心是我打開了石鎮?你和師尊也這麼認為?”
堯澤搖頭,看著玉碗中的小花道:“我和師父從不曾疑心師弟,隻是不知你為何突然不見了。玄境時光易逝,這些年卻格外漫長。”
普焱心裡五味雜陳,恰在此時青鷂捧著一件放在漆盤上的紅色道袍進來為他更衣,隻見這抹紅上身如同鴿血染就透著流焰一般,明暗交織,華彩燦然,整件衣服上麵找不到任何一處縫線,正可謂天衣無縫。
三人用午膳後,堯澤帶他就地從半山處幾座倚山而上的宮閣亭榭開始遊覽,普焱現在居住的承霖閣背後便是堯澤的精舍函光閣,漣池就位於二閣之間。過函光閣再往上便是二位師尊的精舍重輝閣和疊熙閣,如今一直緊閉無人打擾。
幾座閣樓額枋、梁柁、柱頭以及窗欞上均是巧奪天工的木雕,刻有各種奇禽異獸、仙山流雲,無一處重樣,與背後層層疊疊的山巒崖壁虛實相映,仿佛景中有景,畫中有畫。但最為神秘的,是最上方籠罩在一團紫霧中,隻看的到輪廓的萬象閣。據說那是道祖太上老君駕臨玄清宮時下榻的精舍。
之後下山參觀幾座他曾經非常熟悉的殿宇,最內裡頭是講道修習的晗微殿,殿上正中是二位仙師打坐入定的寶座,兩個七色蒲團後一座背刻太陽烈焰紋,另一座背刻太陰祥雲紋。
晗微殿前麵是占卜問卦的太極亭,最外麵是玄清宮正殿,建在三層瓊台上的太極殿。
太極殿內和他夢中所見並無二致,地設九宮八卦,頂上五個結構精巧、華美異常的藻井,中央一個藻井中布設了太微、紫微、天市三垣,其餘四方四個藻井中各布設了東南西北四方七宿共二十八宿。殿堂正中供奉一個華麗的鎏金九層平頂八邊塔形寶座,寶座中央是一個八卦蒲團,座上空空。背後是放著無量炫光的巨大的陰陽鏡。
太極殿前是一個巨大的渾天儀,赤道、黃道、子午各環會自動根據天象變化移動。旁邊蒼天古樹之間,一條連接著各個亭台樓閣的遊廊蜿蜒著一直通到煙波浩渺的湖畔,四周山野的汩汩溪瀑統統彙入湖中。
“此湖喚做鏡澤。”到達鏡澤邊上,堯澤突然興致盎然地對普焱說:“雲澈,這九峰島上許多地方想必你也不記得了,不如今日帶你一並逛個遍吧!”
言罷,他手放唇邊清脆吹出一聲哨響,隻見白鹿坐騎從遠山中淩空跨越鏡澤而來。這渾身披著白豪的雄鹿雖然高大,卻很親人,眼含柔光,會主動垂下長著威武鹿角的腦袋舔舐普焱。堯澤把普焱送上鹿背,自己也一躍而上,白鹿便穩健地奔跑三步後騰空而起,普焱害怕得渾身僵緊,又興奮得血脈噴張。玄清宮,鏡澤漸漸越來越小,雲霞越來越近,視野變得格外開闊,能看到島上一座山峰上有一座石塔,塔頂大放華光,堯澤道:“塔上便是師父用不周山石設下的石鎮,可保島上異獸自得其樂卻難以踏出上苑半步。”
西側是萬丈高崖,崖壁中間籠罩在雲海裡,九峰島就如同飄在半空中一般。極目遠眺才能看到遠處五彩斑斕的一片汪洋上如灑了一層金粉一般粼粼閃爍。
堯澤指著前方對普焱說:“這一望無際的便是上界汪洋——瀾海,臨海的這片山崖叫做赤崖,東側起伏的山巒就是雲嶺,雲嶺一共九座山峰,故此間因此得名。北麵雲嶺最高峰淩雲頂是外間仙元往來玄境的出入口。下麵被幾座山峰環繞的山穀便是虛穀,鏡澤便位於虛穀中央,鏡澤西岸赤崖峰腳下便是玄清宮之所在,此間都被稱作玄境。”
隻見高處覆蓋著積雪的淩雲頂上終年被三層莢狀雲環繞著。而低處鏡澤如一塊水晶鑲嵌在山巒之間,向南延生出一條寬闊的大河,從逐漸收窄的虛穀穀口流出,前方經過九道灣,故名為九曲。穀口前方是直插兩山之間的一道極深的峽穀,九曲水奔流於穀底,堯澤告訴他那叫雲門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