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紛紛雨(三) 蕭微挨著戚蕊,躊躇……(2 / 2)

從璣 瑜07 6226 字 11個月前

另一邊成王聽聞宴上事,知道自己謀劃落空,徐誠不是沒有眼界的人,此時他且頭疼呢,若嫁去兩邊不沾的人家,後期可以爭取,隻看他如何保住女兒。

入了夏,宴會少了許多,綰容每日閉門不出,在房中圈點勾畫。飛絮入內:“少主,晉王傳信至紀王府。”

綰容一抬眸:“想必是言明郡主與他一同返京,倘若不提,陛下是想不起他的侄女的,知道該怎麼辦吧?”

飛絮甜甜一笑:“自然。”隨後告退。

七月七乞巧節夜,京城無數貴女拜月娘,穿針鬥巧來祈求姻緣,各家宅院也喧鬨起來。徐綰容和林意坐在閒花閣上俯瞰繁華的街道。

“好好的乞巧節,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不去求姻緣”林意看著沉靜如水的綰容,無奈地笑。

“我的姻緣不用求,已經是他了”綰容堅定地說。

“我該道你天真還是情深”林意搖搖頭,往她額頭一點“誒,若是他另娶了,你待如何?”

綰容雙眸望了一眼林意,略顯迷茫,頓了一會後開口:“從前倒是真沒想過,或許直接帶兵造反殺進皇城,天街踏儘公卿骨。”

“你竟是真信他。”林意一驚,“這麼縝密的人,竟然沒想過怎麼辦?”

綰容不解地看著她:“我需要皇子妃的身份來輔助奪嫡,排除成王楚王之後,隻剩下惠王和他,惠王長我太多,又已經娶妻生女,自然是選他,倘若他另娶,京城再無與我年齡匹配的皇子,我不造反,難道上趕著給人家做妾?”

林意倒了一杯酒,一飲而儘,躊躇良久:“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們成親後他會對你......”

“想過,”綰容釋然一笑,“他這麼多年不娶自然有他的原因”

“嗐,能有什麼原因,無非還是放不下”林意接得極快,可是綰容卻像被點醒了一樣怔愣地看著她,久久不能言語。

“你不會不知道吧?”林意與她對視,試探道。

“我有自己的情報來源,但是若說他真的因為放不下十年不娶,我不能信,也不敢信。”綰容低頭揉搓著手指,聲音很輕。

“有什麼不信的”林意怒了,“你沒看過當年他班師回朝受賞時聖人提起他婚事的樣子。”

綰容走後第六年,他要加冠了。自她走後,他離京多年,山匪水寇,蠻族叛軍,個個都是他刀下亡魂,加冠回朝之際,皇上本欲給他重賜一門婚事,將他長留京中,宴中觥籌交錯,本是皆大歡喜。可是聖人方提及,他隻道一句:“兒臣心許之人,已葬身火海,麵目全非,但兒臣此心未改。”殿上頓時鴉雀無聲,聖人大怒,而他跪於紫宸殿前階整整一夜,然後出京繼續戍邊。

“他不是能拿此事當幌子的人,更何況,那個人是...”林意有些向往地看著她。

窗外的明月殘缺了一塊,卻皎潔依舊,朦朧地灑在兩人身上,溫柔而美好。

“少主”夜間,飛絮出聲道,“楚王妃真的會幫我們嗎?”

綰容嫣然一笑:“當然,還有,私下不要叫楚王妃,叫林娘子。”

“為什麼?”飛絮不解道。

“她不喜歡。”綰容指節輕叩桌麵。林意的家不在京城,在江湖遼遠,在沙場狼煙。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身份限製了她,她並不在乎楚王奪嫡能否成功,因為於她而言,楚王妃、太子妃、皇後,都是無用的。

“那少主你...”飛絮猶豫著。

“為什麼下山來淌京城這渾水?我知道,在你們眼裡,霧靈山上的日子比京城要好太多,但是我有誌要變這天下,倘若隱居一世,我不願;我有仇未報,倘若避世苟且,我不能。至於與晉王,無論誰是晉王,我都不在乎,我要的是王妃之位。”

“少主不覺得委屈?”飛絮大膽抬頭與她對視。“以您的才能,若為男子,定能出將入相,何至於困在宅院中隱於男子後。”

“此言差矣,”綰容搖頭,“天下女子又有何不同。”

“市井間能如玉色一般經商的女子有許多,宮門王府裡將家族諸事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宗婦亦是理財的一把好手,學塾屏風後有多少姑娘能識文斷字有柳絮才高,不同的隻是她們沒有我這麼幸運。”

我有人間至幸,得長姊教導,有父母開明,拜良師,能展鴻圖,能見天地。

至於若為男子...若我為男子出將入相算什麼,不過,既為女子,也不必將自己困於宅院,待結束此事,若我不想,也可以逃出生天,浪跡江湖,仗劍天涯”綰容的眼裡是向往,是無數未來的美好。

那晚的月色是如許皎潔,仿佛溫柔了許多年。

此時紫宸內殿裡,皇帝處理完政事,忽然想起今日是乞巧節,問道:“張如順,給萬安的乞巧禮送到了嗎?”

張如順笑道:“給公主的禮內廷的人已經送到了。”

皇帝低下頭,忽然間又抬起:“前幾日聽聞景和要返京了,一個郡主不待在京城,什麼外出遊曆,如今倒舍得回來了,她的那份禮也一並送過去。”

張如順順著話茬道:“陛下,郡主哪是自己想回,分明是晉王在班師途中,聽聞郡主在揚州,硬是把她請回來的。”

皇帝一笑置之,忽而問了一句:“晉王還有多久返京?”“想是十五過後大約就到了”

皇帝心裡暗暗想著:晉王身為皇子,又有多年軍功,對京城諸事也知道些,雖說性子執拗,但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想著便定下來了。

七月半,中元節,綰容晨起,著一身素色雲紋錦緞,戴了一支銀笄,上麵是繁複花紋,另外便是一支鎏金雙股釵,上嵌了珍珠。她移開臥房的一扇暗門,走進去。屋內很暗,逼仄狹窄,不過半丈,她緩緩移步,依次點燃了燭台上的蠟燭,燭焰照亮了整個空間。地上是墊子,牆上掛著一塊深色原木,仿佛如一塊沒有姓名的牌位,深沉幽暗的木色壓抑著悲愴,木頭前卻是一樽彌勒佛,笑容可掬。綰容虔誠地洗手、焚香,然後再煙霧嫋嫋中點了三支香。

她跪在牌位前,跪得筆挺,然後執香叩首,以頭觸地九次,然後將香插回香案。她跪在牌位前,平淡寧靜,但眼神卻像浸在無邊黑暗裡,她在心裡默誦經文,一遍又一遍,一篇又一篇,一直到夜間。

圓月初上,她裹了一件漆黑的長袍出府,在永安渠邊點亮一盞河燈,上麵是她親手抄寫的經文,密密麻麻,她蹲在河邊祈禱,然後將它放入渠中,看它靜靜地飄,一直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回府後,她沒有睡,而是繼續跪著誦經。她不信神佛可以庇佑世人,但她自欺欺人地勸自己相信,神佛可以庇佑逝去的人。

幽暗的密室中,蠟燭一點一點融化,沿著銅台流下數行蜿蜒的燭淚,斑斑點點,在地上留下斑駁的淚痕。綰容跪著的身姿被拉長,顯得更加瘦削而無力。

七月末,晉王返京,當日皇帝聽捷報後,封賞諸將。

八月十五,已是初秋,正是月圓人團圓之際,可徐府舉家卻有一種壓抑的氛圍。

自晨起,徐府舉家不生火,不吃熟食,仆婦皆隻能低聲細語,儼然將中秋過成了寒食,而徐綰容更甚,她一日未食,進入暗室,向諸天先祖敬上三炷香:“今日中秋,我給諸位磕頭敬香,願沉冤得雪,天下得安”

宮中,中秋家宴,午後便一派歌舞升平,主座上皇帝威嚴高坐,可微微弓起的脊背和臉上的皺紋也可看出歲月的侵蝕。皇後鳳冠翟衣,雍容端莊,即使年華不再也難掩華貴大氣。一旁的劉貴妃次之,妝容清麗,茜紅色宮裝掩去歲月,或許因為聖心偏愛,她看上去似是比皇後還要年輕幾歲。再往後看去,美人如雲。戚蕊著山梗紫宮裝,端莊持重,自有書香門第的氣度。她上首是蕭微,一身黛藍色水紋宮裝,端端坐著,桃花眼微微眯著,彆有風華。

成王楚王各自陪在母親之後。成王穩重,祝酒詞滴水不漏,詩賦華麗,文采斐然,一旁的盧迎春笑意盈盈,一副相敬如賓。下首坐著的華陽公主念叨一句:“裝的真像像儲君和儲妃”她身旁的駙馬唐順臣暗地裡捏捏她的手,給她一個眼神。華陽公主悄聲說:“我就私下裡說說,你是禦史,禦史台又不會來參我,好了,我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