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賀新郎(二) 晉王和準晉王妃……(2 / 2)

從璣 瑜07 5447 字 11個月前

“都回了吧,往後這些也都稱病就是了。”綰容同徐夫人正商量著給晉王府的節禮,“陛下,將身旁守衛之職交給父親,就是要徐家做孤臣,這些帖子來的心思各異,看都不必。”

程氏笑意盈盈,溫柔凝望:“我素來不愛去那些遊園會也就罷,你這樣能熱鬨的年紀,也和該去熱鬨熱鬨的。”她握著綰容冰涼的手,摩挲著她纖細的骨節,她三指上戴了一個東珠戒指,上頭的東珠圓潤飽滿。

侍立在一旁的飛絮,心道少主的性子也從來冷清,寡淡得如同冰一般,隻是綰容默然無言。麵前蓮型香爐裡,檀香徐徐地燃燒著。

次日清晨,晉王府送來了節禮,除了晉王前些年狩到的虎皮之屬,便是些金石玉器,倒是送來了一張好弓 ,令徐成頗為歡欣。晚些時候定國公府的人掩人耳目,送了些嶺南來的瓜果,綰容便將替林大娘子的絡子和畫的扇子捎了去。

送去靖王府的節禮實在是斟酌了許久,除去一些通常的俗物,便是需花上不少精巧心思的,她送了一個香囊,一個扇墜,說不上多精巧,甚至有幾分初學者的生疏,用簪花小楷寫了一行“十歲生辰節禮”,放在箱子最上,禹若見故人之物,自是又喜又悲,暫且不提。

除夕夜,又是一派歡欣的景象,徐府卻又是無息的,匆匆貼了春聯了事,綰容送了套上好的文房四寶給徐熠,勉勵他來年一舉上榜,吃了年夜飯,眾人各自散去,綰容獨自入隔間敬了兩柱香,點著燭,坐在窗前看紛紛白雪飄至子夜,爆竹聲聲響起,而有些人的悲歡卻一同湮沒在雪裡。當夜綰容便染了風寒,加上頭痛難耐,又是纏綿病榻好一陣,待到元宵過後方才大好了。

上朝後,欽天監測算了吉日,晉王大婚定在二月十七,成王納孺人定在五月初十,徐府上下自然都忙碌起來了。“藕香,飛絮,且放下吧,這會是自有禮部的操心,那一百台嫁妝備好便歇了。”綰容未見幾分新嫁的慌亂,手裡一本《左傳》,不急不徐地翻著頁。彩箋笑盈盈道:“少主,長主讓王婆與胡笳來了。”綰容放下書:“快請進來。”一個老媼並一個少女款步而來。“師傅可帶了信?”綰容語氣裡有幾分期冀。王婆慈愛一笑:“長主說京裡的事各憑您做主,京裡各處的支取,您也可隨意,奴帶了兩箱雜物,長主說是從前的舊物,贈予您以賀新婚之喜。”胡笳將手中的醫箱放下:“這回長主讓我們留在京中,”她一手摸著綰容的脈,歎了口氣,“還是老樣子,憂思過重,心病還需心藥醫。”綰容沒回她,讓藕香將書畫一並放在嫁妝裡。林林總總的,一百台嫁妝齊了,剩下搬不掉的,綰容一並鎖在買的一處宅院裡,嫁妝裡金玉之物倒是不多,大多是田宅地契,書畫收藏,禮部的聘禮也是照章辦事,宮裡皇後和蕭婕妤也賞了些釵環,織造局裡倒是繡了身雍容大氣的一品親王妃翟衣。當年成王成婚,當時尚未的封王,成王妃也是不曾穿翟衣出嫁的,楚王倒是封了王,隻是林大娘子自南境遠道而來,穿的是南境的喜服,而惠王妃出嫁時,惠王隻封了郡王,也未穿著一品翟衣,這樣算來,倒是綰容沾了光,成了本朝第一個著一品翟衣出嫁的。

信陽伯這幾日正苦惱著,他趁著正月的走動機會,尋了不少人,暗中打聽那邊的消息,隻是教坊諸人也不甚了了,閃爍其詞,信陽伯心裡愈發以為此事緊要,一麵掩去查出來的蹤跡,一麵加緊探查。

宮闕萬重,是日劉貴妃院裡甜香盈盈,“娘子,”芳兒匆匆進來,未及說完。“母妃,”一身少女的呼喊便傳來。“毛毛躁躁的做什麼?”劉貴妃掛了親切和藹的笑,笑意卻隻是淺淺的。萬安公主穿了身茜紅色月季錦裙,上摻了金絲打籽繡。“父皇,今日宣我去選駙馬。”萬安徑自坐下,“母妃,我不想和那幫紈絝子弟成親!”劉貴妃笑容斂了一分,然後溫柔道:“怎麼會呢?綾兒,你父皇最寵的就是你,怎麼舍得讓你嫁給紈絝。”她又蹙了眉,長歎一口氣,端了幾分高貴的尊容:“你也該收斂幾份行徑,有幾份皇室公主的做派。”萬安聽得三心二意,用一雙玉手把玩著桌上的蜜桔,胡亂應了幾聲,心裡卻不以為意:“左右我有父皇撐腰,他們奈我何?”不一會兒,萬安穿得花團錦簇的便入了紫宸殿,而台階之下,一個聲量纖細的女子似是有幾分膽怯,她一聲不敢出,如同一個影子跟著萬安進入了殿中。

龍椅上,皇帝見了萬安,眉目微舒:“綾兒,過來,父皇尋了些俊才的畫像,你挑挑可有合眼的。”萬安笑盈盈落了座,一旁張如順見殿門口二公主著一身著粉色宮裙,怯怯地侍立著,忙提了提聲量:“瞧老奴老眼昏花,未見二公主了,真是該打。”一旁工人忙端了胡凳,二公主才在皇帝另一邊不遠不近地坐了。皇帝似也為自己的偏心有幾分慚愧:“......二公主也來了,坐下吃些酥酪吧。”二公主抬頭看一眼明顯端向萬安的銀盤,敏感地察覺身旁一束不太友善的目光,輕聲道:“回父皇,縭兒晨起於倚翠閣吃了粥,現下不餓,隻覺得有些膩,可否討盞茶喝。”於是一旁宮人忙上了茶。“二妹妹可品得出父皇的茶如何?”萬安眯著眼,打量著她。“父皇的茶自是極好的,隻是女兒見識淺,不知從何誇起。”於是皇帝心裡便愈發有愧,正色道:“縭兒今年也不小了,同你姐姐一同挑夫婿吧。”於是萬安對幾幅畫像挑挑揀揀:“永恩侯世子,長得醜了些,周太尉長子,年歲大了些......”這些都是顯貴世家子弟,萬安卻在一旁挑肥揀瘦的。任是皇帝寵她,也對萬安有幾分不耐,於是看向一旁的二公主,隻見她坐得端端正正,雖沒有儀態萬方的氣度,但安安靜靜的也顯得懂事。見皇帝瞧了她,她微微舒展眉目,清淺一笑,這一笑便有幾分含羞帶怯,豆蔻少女之意。皇帝恍然憶起了他的母親沈仙姿,人如其名,天姿國色,她是宮裡選的舞女,某年於年宴上獻舞,一舉一動都是傾國傾城,隻是後來得寵了一陣,生下上官紋縭以後,也是泯然於後宮眾人之間了,如今位份,不知是寶林還是采女。

此時萬安見皇帝看上官紋縭,看得出神,嬌聲道:“父皇,你想什麼呢?盯著二妹妹瞧。”皇帝收回目光,隨口道:“在想她的封號。”上官紋縭驚得瞳孔張開,像一隻受驚的小鹿:“父皇。”皇帝自知失言,隻是金口玉言一開,也不好收回,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道:“張如順,擇日傳旨,封縭兒為壽安公主,其母沈氏為美人”張如順見他神色如此,大約知道此時好回話,又試探著開口:“大家,晉王二月大婚,這蕭娘子居婕妤之位多年,您看是否給升升。”“那便封為修容吧,沈氏同縭兒的事便湊個吉日一並辦了。”皇帝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瞥一眼萬安,隻見其貌似恭謹卻有幾分忍耐之意,心下愈加鬱結,示意一兩位公主一並退下。走至殿門口,萬安趾高氣昂地上了輦,壽安恭恭敬敬,退至一旁,低眉斂目,萬安乜她一眼,心道還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於是悠悠然回了住處。

宮裡的事若非刻意瞞下,是藏不住的。不一會兒,彩箋便走至綰容耳旁,道出今日之事,綰容浮起淡淡笑意:“壽安公主實在是個聰明人,沈氏將女兒教的很好,比萬安強上不少,不過這回我們也算借了他的東風,等著看吧,說不準她沈氏,可以東山再起呢,可彆讓我失望。”

娶親前,宮裡略辦了晉封禮,蕭微、沈仙姿、壽安一並受封,綰容特意送了前朝樂師親手做的瑟,其音空靈,算是世所罕見的好琴。

湘靈宮中,蕭微去紫宸殿謝了恩後,喚瑤琴收了各處的禮,瑤琴正清點著:“娘子,徐府送了一張瑟,您來瞧瞧。”蕭微一怔,手指一撥其音錚錚然,有如金玉,餘音繞梁而不絕,蕭微立於瑟前良久無言。

二月十七,晉王大婚,“劈裡啪啦“爆竹聲聲火光映得徐府門前高懸的燈籠愈發紅了。

晨起,綰容的全福婆婆請的是元夫人,惠王妃母親,門第不顯,但日子過的順風順水,公婆身體康泰,丈夫一心一意,兒女雙全,她的聲音溫和動聽,替綰容梳頭的動作也和緩:“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頭發梳畢,九頭翟羽點翠華冠高束於頭上,遠山眉清淺,紅唇如櫻,引人采擷,明眸如靜潭,微含笑意,妝靨兩點,霞帔上用金線繡了數隻翟鳥,或棲息或鳧水。綰容極少穿華貴的衣服,此時一身寶藍色命婦服,霎時間整個人都亮堂起來,端的是皓齒明眸,姝色無雙。程氏匆匆而來,一見綰容,不由得生出幾分欣慰與自豪 ,隻是今日女兒就要嫁做人婦,她心裡又難免苦澀,她忍著淚牽著綰容的手,壓抑的喚了聲“婉婉”心裡有萬語千言,卻又不知從何處說起:“你心裡有成算,這是好事,隻是你也不必戒備過重,是夫妻和美之一,你也可以依靠旁人,不必事事強撐,將來王府是你的依仗,徐府也是,好好照顧自己。”饒是綰容冷心冷情,聽了此言也不免心中澀澀:“我會的。”程氏的雙眸緊緊攝住她,眷戀與不舍似要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