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火獨明(一) 綰容於時寧堂端……(1 / 2)

從璣 瑜07 5529 字 11個月前

綰容於時寧堂端坐,藕香幾人侍立,她捏著名冊,王婆在一旁道:“娘子王府時有長隨小廝五十人值守前院 ,後院原有女使五人,管事兩人,粗使婆子三十又六,一乾人等均在此了。”說罷,又貼過去附耳悄聲道:“那些婆子的底細已然查過了,大多是王爺親衛的妻母。”

綰容頷首,似笑非笑一抬眼:“兩位管事稍候,這五個女使當是宮裡在冊的宮人。”王婆忙應道:“是”綰容含笑道:“既如今是王府的人,那我便給個恩典,倘若想回家,便一人領五兩銀子各自家去,若是已無父母,也可留在京城,若想留在王府,便同我帶來的人一同重新各自分工。”

底下幾個小女使看上去仍是青春年少,偷偷張望著身旁人的神情。其中一個女使率先上前跪下:“奴婢紫荊參見王妃,奴願領了銀子,就此歸家。”

“家住何處?”“涿郡”“藕香,分了銀子。”

餘下幾人皆立原地。“你們有何難處?是都打算留下。”其中有一個有幾分俏麗的上前,踟躕道:“稟王妃,紫藤是家裡沒了人,春蘭要養她弟弟,采藥同我是皇後殿下送來侍奉的人。”

綰容長眉一挑,隨即浮起一抹笑意:“我既敢允諾你們,你們若願離去,我自是敢同宮裡回稟了,倘若你們為著生計,彩箋的同鄉在京城開了織布坊,你們若願意,彩箋可以介紹你們去。不如今日,彩箋,你便帶她們去瞧瞧。”彩箋引二人出。

綰容垂眸看一眼那說話的女使,想是原來皇後安排給禹若的預備媵妾,也兼有充當眼線的意思:“王爺昨日同我說過尚未收人,且當時加官開府時送來的人都送回去了,陛下遣來的人既被駁了麵子,皇後殿下的人也不好收了,既是娘娘的人,便將你二人送回清寧宮。”

皇後的人,即使知道是眼線,一般皇子也不敢拒了,而禹若因著常年在外的緣故,從來不顧後院事,便以為她們同一般的宮女沒什麼兩樣,昨日聽綰容提起,便隨她打發這些人。至於綰容,她既知以皇後的狹窄心腸,必不會放過她,不過皇後也是一顆棋子而已,除了小事上的為難,起不了大作用。

隨後,綰容將管事和小廝都安排去了前院零散的位置上,晚些時候她令藕香將長明樓裡選出來可靠的人各自分配了任務。

至下午,王婆入內喜色盈盈:“娘子,後日歸寧,您看......”綰容自書中抬眼:“庫裡禮部想來是備下了些的,剩下的我嫁妝裡出。”王婆聞言,皺了眉:“五皇子至今對您不聞不問,如今歸寧禮都要從您嫁妝裡出,真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才遇上您這樣的菩薩。”綰容合上書,起身整整衣裳,開口:“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聲音平靜無瀾。

她緩步走至列星樓,對門外的楊淩一點頭。楊淩知意,進去通報,然後引她入內。“王爺,後日歸寧記得陪我同去,這幾日彆忘了你南衙十六衛還有軍務,莫真以為可以躲懶。”

綰容立在書桌前,身姿卻顯得單薄。禹若在楊淩入內時正在側間擦拭兵器,此時入了正廳的書房,他一伸手請綰容坐下,卻恍然發現,桌上無茶,有幾分尷尬,清清嗓子:“南衙的差事已經在收尾了,歸寧禮我讓楊淩準備好了,等會兒他會拿過來,明日在你父母前需要裝成新婚燕爾的樣子嗎?”

他不曾排斥與她做戲,這倒是出乎綰容的意料,她微微一笑,此時得體之外倒是有幾分真了:“不必了,就算做這場戲,他們也大約不會信,比相敬如賓再冷些便好了。”

綰容以為談話越是要結束了,卻聽得禹若開口:“王妃,能否借我幾個人,以後跟著我,年紀不必大,辦事麻利些。”“好,我讓飛絮去樓裡找幾個讓你挑。”禹若起身從壁櫥上找了串鑰匙,遞給綰容:“列星樓的鑰匙,庫房裡的東西,你若有需要可以隨意支取,親王俸祿,以後也會一並交給你。”

禹若幾乎將整個王府的事物都托付給綰容。這倒是出乎綰容意料,因為無論托付列星樓的鑰匙,還是向她要人手,都是在表現對她的信任。她猶豫道:“你這麼信我?”禹若抬眼,眼神清澈,桃花眼裡是隱隱笑意,綴在眼角的淚痣一動,綰容有一瞬間晃了眼。

“為何不信你?你難道會害我嗎?”他望著她,聲如冽泉。“我以為我與王妃已然休戚與共。”綰容一時竟忘了答。“你我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你想了解我,監視我,一方麵我相信以你的實力,我必無可避,另一方麵我沒什麼好瞞你的,你出錢出人出力,自然應當讓你知道我的動向。”

綰容卻覺得難以回答了,她習慣性將一切陰謀詭計考慮進去,卻未曾有過蒙受如此大信任的經曆,她覺得自己當不起,隻覺得錯蒙深信局促不安,她喉頭一睹,強勢精乾的女子,此時卻垂下眼眸。

“謝謝”,她微微抬眸,卻不見往日的銳利,甚至過去,平時禹若也以為她是藏鋒的,或是在暗中盤算著什麼,此時卻似乎真的像這般年紀的女子了。往常她強勢冷靜,此時禹若管他比自己矮了一個頭還多,鴉羽般的睫毛覆於眼瞼上,臉小而白皙,有一種脆弱卻堅毅的美,他喉結一動:“從璣”

綰容霍然與他對視,兩汪清澈的眼眸與他的桃花眼相對,雙眸微微擴張,一雙水杏眼有幾分像小鹿,透著幾分訝然與稚嫩。兩人站在不遠不近,能夠微微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你不必信我,但我一定會信你。”他薄唇微啟,綰容隻覺得他聲如甘泉。莫名地,綰容感到了有一絲觸動,卻又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她避開他的目光:“不能這樣對人沒有防備心,你我之計,我會儘全力,但你也不得鬆懈,像這樣的信任,我不希望你給任何人。”包括我,綰容說至嚴肅處又恢複了嚴謹神態,這是將最後一句咽回了喉嚨。禹若點頭,雙眸複又盈滿笑意:“謹遵少主教誨。”

觸及“少主”兩字,綰容不自覺的渾身一凜,眼瞳微張,有幾分不自覺外露的慌張。禹若察覺心下有幾分狐疑,但隨即,綰容立即浮起笑容:“胡唚什麼呢!”禹若以為自己一時晃了眼,綰容卻不自覺警覺起來。

後日清晨,綰容上了妝著一身銀紅色西府海棠宮緞有幾分大氣優雅,卻因為她模樣冷然精致,並不能顯出如皇後或是王妃般的雍容。禹若候在前廳,綰容自垂花門出,入前廳。禹若見她難得著亮色,初見時竟有麵目一新之感。觸及她眉目之時,卻見不知是否因為妝容的緣故,綰容今日竟又有幾分像從前的慕容二娘子,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眼神才複又清明了。

綰容見他著玄色繡紅的錦衣,因為咬了自己舌尖的緣故,眼裡多了幾分水意,兩人各懷心思,走至門前,綰容扶了藕香的手上了馬車,兩人俱是無言。

至徐府門前,綰容下車,她一抬眸觸及“徐府”兩字,心下不免酸澀。潘嬤嬤立於門前:“王妃,夫人等候多時了,可算盼來了。”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府。程氏一眼望到綰容,幾乎踉蹌著站了起來,綰容向下欠了欠身,程氏一把將她扶起,然後自己行禮,綰容將她扶住,握住她的手,程氏見了此舉,似是雙目被刺痛了,她幾乎克製不住地迎上去,緊緊反握住綰容的手。意識到此舉的失態,他又看向一旁的禹若,他卻並未有異常神色。綰容似是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母女兩人到側間說體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