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振聾發聵,一下轟響了林尉的大腦。
雖然顧夫人不喜歡他,但這句話卻令他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是的,隻要能救回顧惜明,他不會吝惜自己這條命。
他聽到顧校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不是我不救,而是我答應了惜明,無論什麼情況都要幫他保下林尉。他做了這個決定,情感上我也無法接受,但我尊重他的選擇,也支持他的選擇。”
“爸——”顧董事長半百的人了,對自己這個老父親隻能無奈地輕聲責怪,“他胡鬨,您怎麼也支持他胡鬨呢?他不在了,我們顧家怎麼辦啊?”
可惜,顧校長身上有一股科研人員的韌勁和理性,他不被家人的情感所左右,依然理性而堅定地說道:“多說無益,你們不要再拐彎抹角地去打聽和接觸林尉,沒有我的許可,他也沒有能力喚醒惜明。”
顧夫人被懟得無話可說,隻能一個勁兒顫抖道:“你……你……”
這時,辦公室那扇碩大的雙開門忽然無聲無息地打開了半扇,門外站著一臉蒼白的林尉。
門內的三個人同時沉默了,驚訝地看著他。
他們根本沒有料到,談論的主角就在門外。
門內的這三個人,無論哪一個,社會地位都要碾壓林尉好幾倍。
林尉本能上有些瑟縮,但他一想到顧惜明,便生出了勇氣。
“我可以,隻要能救惜明,無論做什麼我都願意。”
顧夫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無暇顧及自己當初嫌棄林尉的初心,從沙發上一下子站了起來,衝過來就緊緊抓住了林尉的胳膊,那勁兒大得仿佛就害怕一鬆手林尉就會逃掉一樣。
“你說的是真的?”
林尉剛要點頭,卻被顧校長的話打斷了。
“孩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是呀,自己還沒搞懂怎麼救顧惜明,就在這裡大言不慚。
林尉:“顧校長,您告訴我要做什麼,我就去做。”
房間裡沉默了一秒,隨後顧老爺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嚴肅道:“魯莽,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大言不慚。”
顧校長平時待人接物總是一派慈善的長輩風,如今突然嚴肅起來也很有那麼一回事。
這話一出,倒讓林尉生出一些自我懷疑的惶恐。
但很快他就鎮定下來,想起來自己來此的目的。
他本來是想找顧校長了解一下那個後門秘鑰的事,如今在門後聽了七七八八,心裡倒也有些推測。
那秘鑰需要解碼,也就是說無法直接使用。而顧夫人說要他參與進來,才能儘快喚醒顧惜明,那麼他推測,他也許是解碼秘鑰的那個關鍵人物。
其實,他根本不敢這麼想,畢竟他的專業是最沒什麼含金量的市場營銷,和解碼啊、科學實驗啊這些高大上的事情根本扯不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但不知怎麼的,他隱隱覺得自己能幫上大忙,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急著答應下來。
就像顧夫人說的,也該輪到他還回來了。
“恐懼源於未知,我什麼都不知道,自然害怕。但是經過係統一夢,我才明白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所以,我鼓起勇氣,選擇麵對這份未知,因為我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救我所愛。”
話沒說完,林尉的聲音都隱隱顫抖了起來。
許是林尉的這份顫抖的勇氣打動了顧校長。
他見過很多這樣的年輕人,明明害怕,卻很勇敢。而林尉的勇敢,卻並非年輕人的魯莽衝動,而是經曆一切後沉澱出的堅毅。
這樣的林尉是不會死心的,如果自己直接拒絕的話。
所以,他選擇如實相告。
“那我就告訴你真相。”顧校長沒有猶豫,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們用雛形機解碼了顧惜明留給研究組的後門秘鑰,但這種秘鑰是雙重保險。除了第一層數字密碼以外,它還有第二層圖形密碼。本來惜明把解碼圖形密碼的秘鑰放在了雛形機的一個隱藏文件夾裡,但因為他擅自更改程序,導致雛形機過載。我們啟動了係統自動修複功能,沒想到覆蓋了這個隱藏文件夾,導致圖形密碼的解碼秘鑰丟失。而要破解這個圖形秘鑰密碼,雛形機需要很長的時間。”
“當初,張奇曾無意間問過顧惜明,為什麼要設置這個圖形密碼來增加難度。顧惜明告訴他,僅僅是因為這個圖形對他來說是遺憾,設計這個密碼隻是一種心理安慰罷了。根據這條線索,我們羅列了顧惜明人生中的很多大事,但均一無所獲。應該是我們還不夠了解他,無法找到那個圖形。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足夠了解他的人來找到這個圖形。”
“我呀!”林尉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我,還能有誰。”
顧校長卻毫無波動:“孩子,你沒發現這是一個無解的偽命題嗎?了解一個人的程度是無法量化的,同樣,你找到圖形的概率也是無法量化的。最終,無論你通過什麼辦法找到那個圖形,我們也無法確定這個圖形就是密碼,因為隻有使用它才能知道它正確與否。而且,圖形密碼不能直接在雛形機硬件上輸入,需要接入係統的人手動輸入。可是萬一密碼錯誤,進入係統的人也會像顧惜明一樣被係統反噬,永遠沉睡在黑暗中。”
“永遠沉睡,聽上去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和死亡一樣,都是躺在那裡,對外界毫無意識,時間長了,如果維持不好,肉身也會逐漸衰弱,最終真正死亡。所以,無論你怎麼做,生和死都是一半一半,這和賭博又有什麼區彆。”
老人家的一番肺腑之言,如今才真正讓人聽到心裡去。
顧董事長和顧夫人都沉默了。
顧校長那蒼老又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麵對林尉,他發出了直擊心靈的詰問。
“現在,未知變成了已知,你——還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