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明便會像大修狗一樣開心地從廚房、書房或家裡的任何一個地方衝出來,張開雙臂歡迎他。
林尉也像從前那樣,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叫了一聲“我回來了”。
但無人回應。
他忽覺鼻子酸澀,眼睛也跟著一酸,淚水便無聲無息地掉了下來。
是呀,他在期盼什麼呢?
給他溫暖的那個人此刻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如果他不能儘快找到那個圖形密碼,便可能永遠也聞不到那飯香味了。
他需要進入回憶,但不能過分沉溺,因為時間不等人,他必須儘快找到密碼才行。
剛才在玄關,他想起了廚房,那就從廚房開始找起。
可是,他翻遍了整個廚房,卻想不起來任何讓顧惜明感到遺憾的事情,反而想起很多讓他快樂的場景。
動作嫻熟地洗菜、切菜,哼著歌兒做飯,偶爾把他叫進來,半真半假地強迫他嘗新菜式的味道,還會趁機將他按在櫥櫃邊強吻一番……
林尉甩甩頭,臉紅地把最後那部分從腦海中劃掉。
想從廚房裡找遺憾,看來是不可能了。
他退出廚房,又在客廳、書房還有盥洗室進行地毯式搜索,卻隻想起他和顧惜明相擁著在客廳看電影,在書房相擁著看書或打遊戲,甚至還想起了在盥洗室淋浴頭下那一場場讓人臉紅心跳的火熱糾纏。
雖然此刻四下無人,但林尉還是一點一點退出了這些讓他羞澀萬分的地方。
現在隻剩下臥室了。
林尉有點躊躇,他覺得可能在這個家應該是找不到讓顧惜明覺得遺憾的事情了。
臥室比起其他地方,讓人臉紅心跳的情節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他總覺得怪怪的。因為,如果他和顧惜明明明過得這麼快樂,為何他會感覺痛苦。
那段時間,應該是他這輩子最壓抑的時候。
那時,他剛從頭部重傷昏迷中醒來,這傷是因為和馮梓搏鬥被床頭櫃尖角刺穿頭骨所致,卻被告知父母因為忙於照顧他而累得焦頭爛額,在往來醫院的奔波中走了神,出了車禍,雙雙殞命,曾經的戀人顧惜明也遠走他鄉,留下他孤零零一個人在醫院。
雖然後來得知他醒了,顧惜明急忙回國,但林尉覺得自己心理上已經完全崩潰了。
他恨馮梓,更恨自己。
至今想起這些,還讓林尉有些膽寒。可是為什麼現在回憶起那段日子,他想到的卻是這些快樂的片段呢?
攥著臥室房門上的把手猶豫了很久,林尉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將把手轉動起來。
一股沉悶的空氣夾帶著灰塵從房裡竄出來,讓林尉鼻子癢癢,打了個噴嚏。
臥室裡如記憶中的一樣,床鋪鋪著他最喜歡的灰色棉布被單,床頭櫃上光潔無一絲雜物,靠陽台那一側放著一個小置物架,上麵的綠蘿長勢還挺喜人。
看來,顧家應該不定時會派人來打掃。
林尉緩緩坐在床頭,摸著柔軟的棉被單,心裡神奇地不再覺得躁動,反而像大海一樣寧靜。在這裡他一直都被顧惜明溫柔地愛著、慰藉著,那種安全感就像玄關那裡聞到的飯香,鐫刻在他心底,讓他無法忘懷。
這個家到處都充滿了他和顧惜明相愛的證據,讓顧惜明覺得遺憾的事情或者物品到底是什麼呢?
或許他永遠也找不到了。
林尉覺得很累,身體剛剛恢複,體能負荷不了他今天的憂思。
他很想再好好地睡一覺,或許夢裡還能再見顧惜明一麵。
慢慢地,林尉躺了下來。
躺下的位置不是他平常睡慣的,而是顧惜明的。
但他就是想躺在這裡,就好像躺在顧惜明的懷抱中。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他似乎還能聞到枕頭上沾染的顧惜明的味道。
像大海一樣,溫柔又強勢。
他情不自禁將整個腦袋都埋到枕頭裡,想儘可能多地聞到顧惜明的味道。
埋進去還不過癮,還想把整個枕頭都抱在懷裡。
林尉無意識地把手伸進了枕頭下麵,想把用手把枕頭折疊起來,將腦袋包住。
可是,他忽然定住了。
柔軟的枕頭下有一個硬硬的物品,摸上去方方正正的,似乎是一本書。
林尉立刻掀開枕頭,看去——
一本套著黑金色封皮的記事本靜靜地躺在那裡。
是日記本。
林尉愣了片刻,忽然狂喜起來。
是他在那個數字夢境裡就一直在尋找的日記本。
太好了,有了這個日記本,有些因為時間而模糊的細節就都能想起來了,發現圖形密碼線索的概率也會大大增加。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林尉立刻翻開筆記本,果然是一本日記。
算算時間,第一篇應該是他電梯事故發生前兩年的某一天。
也是他初次昏迷醒來後,和顧惜明一起生活的第5年。
記錄得很瑣碎,也很細節,正是林尉需要的。
可是,當他讀完第一篇日記的時候,他完全變了臉色。
這——
不是他的日記。
而是——
顧惜明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