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汀見逃脫無果,隻能心中嘀咕:不會自己穿越異世的第一天,就要被當做奸細,即刻問斬了吧?
但她是自己送到人家門前的,是想跑也跑不掉。
想她江雲汀左右都為人民犧牲過一回了,也不必怕生死之事。更何況,在這兒死了,指不定就能回去領自己抗洪救災的獎章了。
於是她將背簍交還給老婦,一仰頭,跟著那位軍爺從容赴死去了。
“王妃,您要找的人我們帶到了。”
江雲汀被帶到了一個淡若芙蓉的美麗女子麵前,她見到江雲汀是被押解著出現她的麵前,不由得蹙了蹙秀氣的蛾眉,提點了那個士兵幾句,就讓他離開了。
江雲汀還未反映過來,那被稱作王妃的女子就快步上前,一雙柔荑輕輕撫摸過她的麵龐,然後緊緊摟住了她滿是血汙和泥土的身軀,埋在她的肩頭輕輕地啜泣起來,“昭陽,你來了。你受苦了。”
江雲汀愣了片刻,轉而猜想到這位或許是原身的家人。
但她並沒有原身的任何記憶,也隻能隻能呆呆地張開雙臂,輕輕拍著對方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起伏的背部,以此來回應麵前痛哭流涕的美人。
“夫人,形勢緊急,恐怕不容您二位再多敘舊了。”
“濟度先生說得有理。”這個聲音的出現讓美婦鬆開了環抱著江雲汀的手,江雲汀也能有機會看清剛才那個的說話之人。
他身著月白儒衫,留有一頭齊肩短發,與周圍人的裝扮格格不入,應該是剛剛還俗的僧侶。在看見江雲汀的時候,烏黑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揣度和猜忌的神色,然後展顏一笑,竟有幾分朗月清風的出世氣質。
似乎剛才的陰鬱,不過隻是江雲汀的錯覺。
婦人向她介紹道:“昭陽,這位是我齊軍的軍師,濟度先生。”
那人向江雲汀微微頷首行禮,又轉向那位美婦,恭謙地說道:“王妃貴人多忘事,都說了今後隻能稱呼我的俗家姓名——周無虞。”
他交代完這件事,便為江雲汀掀開靠裡的圍帳,示意她儘快穿過這道小門,“王上有事,要請郡主入內一敘。”
江雲汀第一眼隻看見屋內矮床的周圍點了幾根蠟燭,明晃晃的燭光照在病床上的男人慘白的麵上。
一眼,隻看了一眼,她就如同冰人一般呆呆僵立原地,和病床上的人就這樣麵對麵凝望著。一時間她倒吸了好幾口涼氣,不知道應該開口說些什麼。
在旁觀人眼中,這仿佛就是同樣的一個模具,印製了兩張相似的麵龐。隻不過一張添了英氣、棱角,給了男人,另一張加上了一些嬌美和柔和的元素,給了少女。
“昭陽,不知你願不願意代替我,領導齊軍,打到金陵。”
齊王以為妹妹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又費力地重複了一遍,吐氣之間,嘴邊隱隱地滲出血絲,確然是命不久矣,氣若遊絲。
江雲汀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重任嚇得一驚,又不願意讓傷者如此費勁心力地繼續與自己溝通。她隻好指了指那個領她進來的詭異男子,同病床上的人說道:“我有事要問問那位先生。”
周無虞聽此一言,隻是微微頷首,低聲道:“恭敬不如從命。”他退後兩步,又為她掀開一道帷幕,將江雲汀引到一間小室之中。
“前些天夜裡,齊軍作戰失利,齊王亦在戰場上受了重傷。郡主與王上一母同胞,容貌相似,倘若郡主願意在王上養傷之時坐鎮軍中,可保齊軍軍心不倒。”
江雲汀回想到齊王如今的境況,眉頭一皺,“倘若王上治不好了呢?”
周無虞的麵色沉了下來,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就隻能讓郡主此後皆以齊王的身份示人。”
江雲汀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在做了好人好事獻身之後,來到異世不是享儘榮華富貴,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當反賊。
這可是要牽連數萬人命的大事。
她一拍桌子,帶有怒氣地看著麵前人說道:“倘若我不願呢?”
“郡主自可以出城。”
他湊近了一些,臉上帶有玩味的笑意,“不過郡主再也當不成千金玉貴的郡主了,而隻能隱姓埋名當一個鄉野村婦。郡主當貫了上位者,卻不知在亂世之中,天下百姓的性命是如何易折!”
他仍然盯著她,繼續說道:“而齊軍也會因為群龍無首而節節潰敗。到時候,前線的將士們即便不是戰死沙場,也會被坑殺活埋。你的嫂子還有牙牙學語的侄兒也會被梟首示眾,萬民唾棄。”
見江雲汀沒有任何反應,他也不再願意看她,轉身背過手去,即將掀開簾子,離開這間小室,留給她一句:“郡主想清楚。是留下來做齊軍的救世主,還是出去當一介草民,連被碾死的時候——都是無聲無息的。”
江雲汀有些被嚇糊塗了,但還是伸手緊緊地抓住對方的衣袖,等周無虞回頭的時候,發現對方隻是呆呆地看著他。
過了良久,她才有些磕磕巴巴地說道:“可我並不知道如何當一個主帥。”
周無虞鎮定地回視她的目光,表情如同一個在引人墮落的惡魔,“我會輔佐你的。”
回回都是這樣。
剛剛考上公務員的江雲汀四處報喜,通知親朋好友自己將過上每個月坐辦公室喝茶養老的閒暇生活。
可每一次群眾有事,她都控製不住自己躍躍欲試的小手,在報名表上打上了一個又一個的勾。
有人的生命係在她纖弱的肩膀上時,即便勒得她骨頭生疼,她也要將這個責任扛起來。
這或許是她的本能和天性。
她眉睫輕顫,又抿了抿嘴,才出聲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