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在一片混沌中掙紮著。
她感覺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口巨大的熔爐裡,滾燙的不明液體將她推過來又推過去,她沒有一絲氣力,無法反抗。
強烈的求生欲望讓蘇遊到上方,剛浮出頭,她就睜開了眼。
“嗬……嗬……”
粗重的喘息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格外清晰,要不是身體上的傷口因準備起身的動作而再度撕裂流血,蘇簡直要以為,她還在昏迷的狀態中。
咽下的唾液加重了喉嚨處火辣辣的疼痛感,蘇咬著牙坐起身來,雙手撐著地麵向後靠,剛好靠到一麵牆上,她捂著傷口,艱難地回想昏迷之前的事。
那時候,她即將要殺死惡犬,但亞曆克斯的箭先她一步結束惡犬的生命,然後,他便對自己射了兩支箭,箭上有麻痹神經的藥物,它很快就讓她昏了過去。
原來亞曆克斯根本沒去什麼國王的狩獵會,而是在暗中潛伏著,就像那隻突襲的惡犬一樣,抓住了她,並把她關到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裡。
一想到這裡,蘇就開始懊悔,狠狠地責怪自己的不當心。
她應該注意到的,如果她早一步察覺到亞曆克斯的陰暗想法,她現在就應該在回蘭斯的路上,而絕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但反過來想想,假如亞曆克斯的目標就是她,那麼無論她在哪裡,都是一樣的結果——因為她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與他們對搏。
不過,蘇隻是暗自神傷了一會,很快便重新振作起來。
她現在隻想從這裡活著出去。
蘇摸了摸地板,剛好在黏膩濕滑的地板上摸到了她的短刀。
蘇沒想到亞曆克斯還會給她留下了武器,剛好,她可以利用它將還插在身上的兩支箭的箭頭割下,以便她行動。
做完這些,蘇突然想起那些黛絲幫她母親帶出來的信。她將手伸進口袋裡,濕軟的紙質讓她感到心安,也更讓她想要離開這裡。
側腹的傷口讓蘇痛得難以呼吸,但她咬緊牙關,一次又一次地嘗試著站起來。身體搖搖欲墜,然而她並沒有放棄,堅定地支撐著自己。
蘇用顫抖的手撫摸著冰冷的牆壁,在黑暗中艱難地摸索前行。她無法看清周圍的景象,隻能憑借觸覺和直覺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蘇終於在黑暗中發現了微弱的光亮。那是一點橙黃色的燭光,在黑暗中閃爍著。
黑暗依舊濃鬱,使得蘇無法確定自己離光亮有多遠,但那點微弱的光芒卻無比誘惑著她。她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滿著未知和危險,但內心的求生欲望依舊驅使著她向著光的方向前進。
蘇的腳步漸漸不穩,突然間,她被某個不明的障礙物絆倒了,隨之而來的是金屬拉扯和碰撞的聲音,蘇一下子明白了,這是鎖鏈的聲音。
她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也得到了證實——這是一個暗無天日的地下牢獄。
不過這個信息並沒有影響蘇的情緒。目前看來,這一片區域隻有她一個精靈,至少她不會遇上其他不穩定的因素。
過了許久,蘇終於走到那根蠟燭前,微弱的光照亮了她沾滿血汙的臉頰。蘇第一時間拿出那些信,就這樣看了起來。
亞曆克斯勢必還會來這裡找她的麻煩,蘇不僅要儘快找到逃出去的辦法,還必須在亞曆克斯發現之前先把信看完。
這些沒有寄出去的信件有些印著亞曆克斯家族的泥印,有些則連信封都沒有。看來奧爾薇婭在得知自己被限製寄信後,就將那些不可言說的信息都寫在紙上並藏好,隻為等待合適的時機將它們送出去。
蘇直接撕開信封,將信封揉成團紙放進口袋裡,顫抖著展開染了半邊血的信紙。
尊敬的菲尼克斯公爵小姐:
您好。真是榮幸,能夠收到您寄來的信。您在信裡提到許多關於書籍的事情,這讓我感到欣喜和意外,另外,您居然會選擇研究《神秘學與魔鬼學的起源:宗教構成的要素》這類書籍,哪怕是在皇家學院,對這些感興趣的貴族學生們也少之又少,聖主啊,您真是很獨特的一位精靈。
您在信裡質疑《女巫之錘》的正確性和合理性,這讓我想起了您的母親——格琳溫多。噢……請允許我為她祈禱。
聖主啊,誰能想到呢?我的這位朋友已經離世如此之久了,在五年後,我會和她的女兒通信來往。請原諒我,我隻是感慨一下。提到格琳溫多和《女巫之錘》,我忽然想起,在《女巫之錘》出版初期,以格琳溫多為代表的貴族婦女們極度抵抗這本書,奈何審判女巫這場運動在當時可是如火如荼,她們的聲音很快就被壓下去了。我想,公爵小姐您質疑《女巫之錘》,肯定受到了您母親的極大影響,畢竟,父母的一言一行總是會給孩子帶來警惕和效仿的念頭。
您問我是否知曉格琳溫多的死因,這著實令我驚訝。我終日待在莊園裡,和她們見麵的機會少得可憐,我又如何清楚明確地知道格琳溫多的死因呢?再說了,我記得她是因為突發惡疾而死。五年過去了,假若格琳溫多因其他而死,也幾乎沒有可能查得出來,公爵小姐,我不想以長輩的身份來勸說你,但我還是覺得,有一句話我必須要對你說:
有些真相,換取的代價是極其巨大的,如果您承擔不起,最好不要去追尋它。
奧爾薇婭·德·維奇
這是第一封信,紙上的字跡整齊優雅,透露著執筆者的從容與愉悅。
這是奧菲利婭和奧爾薇婭剛剛認識的時候,那時候的她似乎還沒有受到現在這樣的苦難,對生活還抱有樂觀的期待。
後麵的信寫滿了奧爾薇婭的掙紮和希望,亞曆克斯的無恥暴力行為,甚至還在一步步地提到瑟茜。
但最後一封信,奧爾薇婭就像是陡然變化了一樣,字裡行間都充斥著絕望。
親愛的奧菲利婭小姐:
終於,我再次收到了您寄來的信。在這百無聊賴的生活中,與您交流竟成為了我聊以慰藉的方式。
但這一次,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去引出其他對我們無用的話題,我知道您對那個答案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也明白您想一步一步引導我說出答案。現在,我們不需要這樣做了,我想直接告訴您。
在這之前,我們先討論一下關於“曆史”這個話題。
您知道的,我的丈夫亞曆克斯成功找到了史前曆史,證明第一個走出帕瓦納森林的是男性精靈彌亞。
除此之外,他沒有彆的證據可以證明這個說法的正確性,但這個說法卻在幾天內傳遍帝國並為大多數精靈相信,我很好奇,也很困惑,這到底是為什麼?
亞曆克斯靠著“曆史發現者”登上了更高的位置,並且沾沾自喜,對這個說法的解釋也是千篇一律。不知您如何看,反正我是難以相信的。
在這之後,讓無數女性為之害怕的獵巫運動就開始了,眾所周知的原因是教皇的那條“神諭”,但真正的原因不是這個,而是亞曆克斯。
亞曆克斯買通了教廷,製造了虛假的神諭,聖主,他們不該這樣做的!
他這樣做的原因,就是您一直想知道的,關於格琳溫多和瑟茜死因的真相。
……
看著這些用儘全力寫的文字,蘇也不可遏止地憤怒起來。就在她即將知道格琳溫多和瑟茜真正的死因時,黑暗深處傳來異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