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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舊的房間意外地乾淨整潔,奧菲利婭站在那副巨大的畫前,長久地注視著它。
畫作定格了格琳溫多和瑟茜的笑容,這時候的她們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擁有孩子的母親,而像是一對十分要好的姐妹。
每當迷茫無措的時候,奧菲利婭就會來這裡待著,看著母親的容顏,她就能感到安寧。
她明白,她要做一個理智穩重的精靈,不能過分地去依賴誰,但她還是無法忘記格琳溫多。
格琳溫多給予她的教育甚至比給予她哥哥的教育還要多,奧菲利婭敢肯定,沒有格琳溫多,就絕不會有今日的她。
或許……她並非是貪戀母親溫暖的臂彎,而是在懷念像格琳溫多這樣的女性的教育和肯定。
母親早逝,她獨自走了很久的路,麵對無數質疑的目光,她也曾自我否定過。但她始終不甘,最終贏得了父親的肯定,成為菲尼克斯家族的繼承者。
她本以為自己不再需要肯定了,可蘇的出現讓她重新品味到這肯定的甘美。
她實在渴了太久了,再次品味到這甘美,她就迫不及待地想一飲而儘。
是的,奧菲利婭對她產生了依賴感,和依賴母親不一樣,這是一種難言的情緒,就像野草一樣,稍不留神就瘋長了一大片。
但奧菲利婭不敢這樣做,她始終克製欲望,修理情緒,與她相濡以沫。
奧菲利婭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算算時間,蘇也快回來了。無論她是否從奧爾薇婭那裡得到了答案,奧菲利婭都要親自去迎接她。
但是突然的一陣大風留住了她,它拚命拍打著畫作,奧菲利婭趕緊把窗關緊,然後過去扶正畫作。
扶正的過程中,有什麼東西從木框裡掉出來。奧菲利婭感到不對,她彎腰撿起它,發現這是一紙簡單的無名詩。
看完這首詩後,奧菲利婭的心跳陡然加速,她立刻帶著它衝出房間。
原來是這樣……
她知道誰是殺死她們的凶手了。
是亞曆克斯。
他是凶手。
“小姐?!發生什麼了嗎?您小心點——!”
卡特琳娜在旋梯上大聲叮囑,她從來沒有見過奧菲利婭這樣急切地奔跑。
卡特琳娜下樓走到格琳溫多房間的門前,她看了一眼那副畫,隨後重重歎了口氣,將門關上。
奧菲利婭跑進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入眼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前段時間蘇給她定製的衣服和褲子。
她痛苦地後退兩步,轉身打開壁櫥裡的暗櫃,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
她將櫃子裡的裙子拿出來,全都丟在床上,用到一下又一下地毀掉它們。
——“騎馬穿裙子太麻煩了,我給你定製一件褲子怎麼樣?一件適合你的、讓你感到舒服的褲子……彆著急拒絕我嘛…我保證,你會喜歡它的,你看,我現在行動多方便。”
劃破。
——“這些裙子的設計簡直太離譜了,它根本不適合我們,這一點你肯定比我清楚,阿婭。它們又厚又重,就為了迎合那群男性的變態的審美,你們還得穿上束腰。嗬嗬……女性穿褲子就要被說成不貞不潔、故作誘惑,憑什麼呢?他們有什麼資格來定義我們?”
撕扯。
——“阿婭,我真是受夠了,我們想要成為誰,應該是我們自己的、獨立的決定,而不應該取決於他們那些評頭論足的家夥。逆來順受所得到的權利不過甜膩的糖果,暴起抗爭奪得的權利卻是我們最有力的武器。”
丟棄。
昔日的話語在奧菲利婭心裡掀起驚濤駭浪,心臟被愧疚絞緊,她手一鬆,無力地坐在地上,失聲哭泣。
地麵的溫度傳遞到她的內心,仿佛她的內心也被寒風侵襲,而那些積壓已久的情緒如火焰般燃燒,燒灼著她,將她的痛苦和憤怒無聲地傳遞給周圍的空氣。
她忽略了太多太多潛在的信息和提示,還將蘇送到了殺死她母親凶手的精靈那裡。
亞曆克斯看到蘇,一定會想起因他而死的瑟茜。為了自己的名譽,他有什麼理由不去消抹她的存在?
淚水滴落在發黃的紙張上,蔓延至令她振聾發聵的文字裡。
「哀豔的她在火中消亡,
偽善的敗犬桀桀怪笑,
母神被埋藏在最深處。
歡慶的卡奧爾城,
卻有誰始終沉默。
夜幕籠罩一切,
曆史模糊虛幻。
火焰滔天,
哀聲不絕。
我當聞花,
癲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