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緩緩遊在去往城堡的鄉村小路上，隱約可聞幾位精靈的笑語。

“接著！阿薩辛！”

紅色的蘋果在空中劃出弧度，很快，它就被一位銀發精靈接住。

“你什麼時候買的蘋果？安瑞克？”

那位叫安瑞克的棕發精靈爽朗一笑:“就剛剛啊！你們倆就顧著往前走，連我都忽視了嗎？哼……蘇，這個給你！接好了！”

她又拋出一顆蘋果，拋給張著翅膀在她們前麵飛翔的蘇。

蘇接住它，微微一笑:“謝了，安瑞克。”

麵前兩位精靈，都是貝拉給她的“助手”，她們有過不少作戰經驗，可以指導在戰爭方麵經驗為零的蘇。

貝拉那裡的情況簡直出乎蘇的意料，從小到大，她都沒見過一個女性醫師，但在貝拉這裡，她見到了女性醫師團體。

在她們的幫助下，蘇努力複健，很快便能提刀拿劍了。

她關注戰爭局勢，得知南疆軍隊和魔族現在還在談判階段，於是她申請先行出發。貝拉同意了她的想法，並向她介紹兩個女子和她同行——阿薩辛和安瑞克。

“去吧，未來的戰士們，去伯爵那裡，讓他授予你們戰士的軍徽和盔甲，讓你們堂堂正正地在戰場上廝殺。”

“你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信任你們，給你們踏上戰場的機會，當然——他們不信任你們的話，你們就對他們展示你們的能力，在力量麵前，他們不敢反抗你們。”

……

安瑞克不知什麼時候飛到蘇的身邊，她咬了一口蘋果，清脆的啃咬聲將蘇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

“我想問很久了，這頭發是你自己剪的麼？我以為你會留著，畢竟那樣也挺酷的——那可是燒焦的頭發唉！！”

“這是我朋友幫忙剪的，剪的時候，我們各自都沒有一點猶豫。”

那時，奧菲利婭看著蘇被燒毀的頭發，哭笑不得，她拿起其中一些在手裡把玩，有些心疼。

“曾經那麼柔順的發絲，現在變成這樣毛毛躁躁的，真是……”

“沒事的，阿婭，至少我還有命等頭發長長。”

奧菲利婭笑了:“好，那麼……你想剪掉它們嗎？”

蘇乖乖坐在椅子上，聞言立馬轉頭看向奧菲利婭。

發絲並沒有因蘇的動作而從奧菲利婭手上滑落，奧菲利婭微笑著，神情柔和。

“本來我都想自己動手了，你這樣，是想給我偷懶的機會嗎？”她嘻嘻笑著。

“我還沒嘗試過剪頭發，你願意讓我試試？萬一我剪得不好呢？”

雖是這麼說，奧菲利婭眼裡卻全然沒有顧憂之情。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哪怕你做得不夠好，甚至是做錯了，都沒所謂。我們需要更多的嘗試和挑戰。”

“……我喜歡你這句話。”

奧菲利婭放下蘇那可憐的發絲，在她頭頂摸了一下，蘇笑了笑，幫她在妝鏡台的抽屜裡找到剪刀。

鋒利的剪刀在奧菲利婭手裡變成不再具有威脅性，她的動作很輕，冰涼的手指偶爾會劃過蘇的皮膚，讓她感覺到癢意。

但蘇隻是乖乖坐著等她剪完，她們的目光有好幾次在鏡中相撞，但也隻是一笑了之。

剪完後，奧菲利婭看著鏡子裡的蘇，誇了她一句。

“雖然我技術不好，但你看起來更英氣了。”

……

“長發不是我的必需品，當它讓我感到不適時，它隨時都可以被剪去。”蘇坦然地回答安瑞克。

回憶結束，但那個身影卻並沒有在腦海裡淡去。

和奧菲利婭分開後，除了沒有表現出來的難過之外，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慮。

明明奧菲利婭已經得到權力，身居高位，可蘇還是不能放心。

她這樣，一定會被以亞曆克斯為代表的精靈盯上。

“怎麼了？蘇，你看起來有點擔憂。你和第一次上戰場的我很像，那時的我也是這般，心急、擔憂卻又一副勇往無前的屁樣子——哦抱歉，我不是在罵你……”

安瑞克再次點醒不在狀態的蘇。

“我隻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有擔憂害怕的地方，可以和我還有阿薩辛聊聊，我們倆大大小小的仗都打過，知道該如何緩解焦慮的情緒。當然——也彆擔心我和阿薩辛不好講話，你彆看阿薩辛那張天生的木板臉，其實她心裡頭可熱乎呢……對吧？阿薩辛。”

木板臉阿薩辛掃了一眼安瑞克，連應付的假笑都懶得給她，像是早已習慣她這樣說自己。

“是的，這些都是因第一次作戰而出現的常情，不過我相信你不會因為這點情緒就退縮，畢竟你已經有了廝殺的能力——從你反殺那幾個追捕者來看。”

蘇彎了彎眼角，將被風吹亂的碎發彆到耳後:“謝謝你們，不過我剛剛是在擔心彆的事情。我想和你們確認一件事，這件事我忘了問貝拉女士——假如沒有戰徽，我們是不是就不能上戰場？”

安瑞克露出了然的表情:“這個啊……沒有戰徽也不是不能上戰場，但有戰徽，你就是一個被承認的士兵，隻有這樣，我們的權益才能得到保障，不然，沒有誰會去在意一個闖入戰場的小鬼。”

蘇頓時了然。當貝拉和她強調“堂堂正正”這個詞時，她就有了這個猜想。

被承認的士兵，才能談權益，才能被看見。

“而沒有戰徽的士兵，即使她/他立下了戰功，也難以被承認，更甚者會被其他有心的士兵搶走，是嗎？”

“聰明啊，確實，是這樣沒錯。”

“那時南疆還是拓荒時期，老拓荒者想圈地為王，老國王可不允許，戰爭就是這樣爆發的。所以我說，戰爭都是政客在意的東西，很多士兵直到戰爭結束都不知道他們為何而戰。”

“我和阿薩辛就是在戰場上相遇的，那時的我們無路可走，我比她更慘一些，我連飯都吃不上。為了混口飯吃，我就想要入伍，可是他們不要我，你知道理由是什麼嗎？”

蘇注意到阿薩辛嘴角彎出嘲諷的弧度，仿佛為了配合她一般，安瑞克也充滿諷刺意味地笑了一聲。

“因為我是女子。他們將我拒之在外。”

“我不服氣，在那之後，我就將頭發剪短，裝成男子的模樣，嘿，沒想到就進去了！哈哈……真該死啊……”

“女子若是將頭發剪成男子的模樣，她一定會得到萬眾唾棄，但是我可管不了那麼多，也沒想過要得到誰的讚頌，我隻想活下去，隻想著自己怎麼快活。”

“我和阿薩辛殺了敵軍主將，雖然手法不光明，但好歹是立下了戰功。我知道，立了戰功就有獎賞，有了獎賞我就不用那麼拚命了，但我們都沒想到的是，原來他們是這樣一群卑鄙的士兵。”

“我們拎著敵將頭顱的場麵，竟然比不過他拎著一隻手要有信服力，嗬……我和阿薩辛跟他們爭辯了很久，好不容易要為自己爭取到利益了，結果被一個“無戰徽就不是士兵”的理由給駁回了。”

“規則就是那會兒立下的……為了一個偽君子的利益，特地編出一套規則，還真是辛苦他們了。”

嘲諷之後，安瑞克神情恢複平靜，阿薩辛神色也變得淡漠。看著她們這樣，蘇心裡卻難受起來。

“你這是在替我們感到不甘嗎？嗐，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們已經不想再去糾結了，你聽聽就好，就當我們給你的警告。而且……”

安瑞克的手搭上蘇的肩膀，棕瞳裡滿是期待。

“這一次的戰役，我不會再讓他們有任何機會偷走我們的功勞了。貝拉女士給了我們機會，我們不僅有機會論功拿賞，還可以以女性的身份站在太陽底下，拿到自己想要的。”

“更何況，這一次的戰役不同以往。”安瑞克說完後，阿薩辛緩緩接上她的話。

“這一次，是外族入侵，很多精靈隻習慣種族內的戰爭，根本不了解魔族是怎樣作戰的。這就會給他們一種極大的恐慌——因為他們麵臨的是外族的未知對手。”

“我和安瑞克殺過幾條魔族的狗，根據你之前對襲擊你的惡犬的描述，我可以判斷，那隻襲擊你的惡犬，來自魔族。”

“……！”蘇微微睜大了眼睛。

恍然大悟的同時，她心裡升起一團怒火——這是對亞曆克斯勾結魔族的憤怒。

“對，看來……那個亞曆克斯伯爵做的事可不僅僅是挑動戰爭這麼簡單了。”

安瑞克又咬了一口蘋果，剛剛講了一大段話，蘋果都變得有些發黃了。

蘇很快就調整好心情，用自己所知的情報和她們分析:“從這幾天前線的局勢來看，隻能說魔族占了上風，但它們竟然沒有選擇繼續攻打下去，說明它們對精靈的仇恨程度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深。但我們沒法保證，在我們趕去之前，這場談判不會破裂。”

“如果我們能早些趕到，帶著我們的情報，說不定對和談會有幫助。”

“破裂了呢？”

“那就和它們來場廝殺吧。”

蘇看著被自己緊握在手中的蘋果，眼裡有著不加掩飾的興奮。

……

蘭斯，市政廳。

奧菲利婭從市政廳的大門走出來，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疲憊，愛麗絲抱著一件厚鬥篷守在門外，見她出來後，趕忙上前。

“公爵，前不久王後的侍從來公爵府找您了，讓您今天下午陪她喝下午茶。”

“好的，我知道了。”

奧菲利婭頓了頓，這才注意到愛麗絲擔憂的表情，她輕輕一笑:“彆擔心，這或許就是一次普通的茶話會。”

“不，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公爵，您這兩天都沒回公爵府，在市政廳忙這麼久，一定沒有好好休息吧？我是擔心您的身體，可千萬彆累壞了啊。”

奧菲利婭一愣，隨即垂眸淺笑:“謝謝你的關心，愛麗絲。我隻是覺得在市政廳住和在公爵府住沒什麼不同，所以為了方便，就直接在市政廳住下了，不過現在看來，我需要多多出現在你們麵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