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貝拉府宅。
洛斯卡拿著一把銀剪刀進來,遞給正在擺弄瓶中花枝的貝拉。
貝拉今天穿了一身紫絲綢長裙,這要是讓那些貴族看見了,指定會頭冒青煙。
畢竟在他們眼裡,紫色是他們的象征,是高貴的符號,不容他者沾染。
低賤的商者又怎麼配得上這樣高貴的顏色呢?
“你一定知道這個消息了吧?梅特勒斯臭揍了將軍一頓。”
貝拉嘴角微揚,洛斯卡竟看不出她心情的好壞:“我知道她不會老老實實聽他們的話,但我沒想到的是,她剛到那裡就敢惹事。嗬……她這是在做給我看呢,告訴我她的不可控。”
“所以你看,奧菲利婭根本就用不著警告我,梅特勒斯她哪裡是我能控製住的?”
貝拉停下了插花的動作,抬起眼皮:“福尼爾也知道這件事,但他是個軟弱無能的家夥,強權之下,根本沒有自己的主見,那個被梅特勒斯臭揍的將軍即使找他要理,也是於事無補。”
洛斯卡見桌上的茶泡好了,於是拿起貝拉常喝的瓷杯,一邊為她沏茶,一邊和她說:
“隻能說他太倒黴了,你說,他乾嘛要惹她呀?梅特勒斯要是跟他來真的,他都不一定有命見福尼爾。”
“梅特勒斯敏感暴躁,但她不蠢,她知道怎樣掌控火候。不過……洛斯卡,你說得對,那個將軍的確非常倒黴。”
“唉……也不知道梅特勒斯能不能如你所願順利封爵……”
貝拉繼續擺弄著花瓶中的花,語氣淡淡:“她會成功的,我不是卡奧爾城裡那些瘋狂的賭客,不做高風險的投資。”
見貝拉還在專心於花道,洛斯卡便先將沏好的茶放在桌子上。
她看著貝拉將顏色各異的鮮花擺在一起,心裡越想越奇怪。
於是她好奇地靠近她,悄悄問:“你為什麼對她這麼有信心呀?就算她能反殺幾個精靈,有著超自然的能力,那……萬一有誰暗算她呢?”
貝拉輕輕笑了一聲,碧綠的眸裡卻沒有溫柔:“亞曆克斯都能勾結魔族,你認為,和它們打過交道的我,不會做什麼手腳嗎?嗬……彆這樣看著我,這次的和談是我促成的,除此之外,我沒有乾涉更多。”
“但是……萬一他們不認可蘇的功勞,反而誣陷她為女巫怎麼辦?現在幾乎各個城市都在通緝蘇,軍隊知道她是被通緝的女巫也是遲早的事。”
洛斯卡是真的擔心蘇。
那幾天和她相處時,她拋開了麵前的女子是“在逃女巫”的想法,也沒有將她當作貝拉的合作夥伴。她隻是像對尋常女子一般對蘇,並且發現她其實是很好的一位女子。
要不是亞曆克斯他們如此逼她,她何至於這樣?
要是貝拉沒讓她們救下她,她現在……估計就要走上絕路了吧?就算沒死,也隻能在逃亡中度過一生了吧……
“那是以前的事了。她很堅強,隻要能活下來,就算沒有我,她也會用不同的方式來反抗亞曆克斯。我的洛斯卡,你知道在怎樣的情況下,民眾最容易反抗嗎?”
洛斯卡怔了一下: “最黑暗的時代,當民眾被壓迫到最深時。”
貝拉搖搖頭:“不,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樣。我更傾向於是“情況變好”促成了民眾的反抗。”
“仔細研究一下曆史上的那些反抗和起義,你就會發現——反抗通常不在最黑暗的時代出現,相反,那些稍微讓民眾見到一點曙光的王朝很快就覆滅了。”
洛斯卡皺眉,露出不解的表情: “……為什麼?”
貝拉從瓶中抽出一支鵝黃色的花,單獨欣賞著它:“因為民眾再也忍不下去了。”
“試想一下:你在暗無天日的生活裡飽受苦難,突然有一日,曙光自裂隙穿進,照亮了你的生活,為了不讓這道溫暖離開,你會不會拚儘全力去追求那道曙光,會不會守護那道珍貴的裂隙甚至是去擴大它?”
貝拉遞出那朵黃花,邀請洛斯卡作出回答。
洛斯卡單手接過貝拉給她的花:“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梅特勒斯她們看見了曙光,再也不能忍受黑暗,更不會再屈從自己。”
“嗯。而且……不僅僅是她們,各地民眾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了。瞧著看吧,洛斯卡,三年前國葬上我就覺得,這個王朝已經走到它的末路了……至於她會不會被舉報,我想說的是:梅特勒斯肯定早就想到了應對的辦法。所以,放心吧。”
“壓得越深,反彈就越痛。很可惜,我們的政府並不想懂這一點。”
“他們看不見商者的強大,聽不見民眾的聲音,肆意貶低我們,那我就要看看,他們能不能敵過聯合起來的我們。”
叩叩叩。
此時,一陣有禮的敲門聲忽然響起,洛斯卡斂了剛才凝重的神色,又變回貝拉身邊的助手。
“進來。”
門被打開,來者還未露麵,便向貝拉大聲問好。
“嘿!貝拉小姐,早安。”
看清來者是誰後,貝拉睜大了雙眼,碧綠眼眸裡罕見地出現名為驚訝的情緒。
來者身材高挑,一身深藍著裝,一頭金發亂糟糟的,看起來卻意外地適合她的氣質。深綠的含笑雙眸間,是一道猙獰疤痕,這讓觀者不禁想象她曾遭遇過怎樣的驚險。
她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並不標準。
“早安,不請自來的海盜小姐。”
洛斯卡十分警惕海盜的出現,她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留在這裡:“貝拉……這……”
“沒事,洛斯卡,你可以出去了。”
貝拉恢複了平靜,告訴洛斯卡她不會有事。
洛斯卡隻好拿著花繞過海盜,卻不想手裡的花一下就被海盜順走。
“我送你吧,洛斯卡小姐。”海盜對她彎眼笑著。
洛斯卡對海盜搶花這個行為感到生氣:“……不用了,你和貝拉談事就好。”
雖然被洛斯卡甩臉子拒絕,但海盜仍然笑眯眯地送洛斯卡出門,關上門後,她就聽到貝拉幽幽的聲音。
“派瑞特,這個時候,你來這裡做什麼?”
派瑞特背著手向貝拉走去:“怎麼?還不許我來這邊玩玩了?是不是擔心我的船隊群龍無首?放心~她們不比我差。嗯?看你這副模樣,不像是在擔心這個問題呢……不會還在因為那天我綁架你而生氣吧?明明後來我也做出補償了啊……”
貝拉麵無表情地看著派瑞特繞過自己:“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現在是兩族摩擦期,非常敏感,你一個海上獨立勢力,來這裡是什麼意思?”
派瑞特坐上桌子,吊兒郎當地捧著花瓶玩,弄亂了貝拉剛擺好的花,她聞言捂住胸口,一臉受傷的樣子。
“唉……彆擺出這樣的表情嘛……我就不能是來看看我朝思暮想的朋友嗎?”
“……”
麵對派瑞特時,貝拉總感到頭痛。
派瑞特這個家夥,貪財、狡猾、野蠻……她活像一頭鯊魚,露出血齒,隨時準備劫掠,聞到血腥味就疾速趕來。
她做不到與其他獵食者分羹而食,她蠻橫霸道,看上的獵物隻能夠是她的所有物。
但……麵對這樣難纏的鯊魚,貝拉也不是全無辦法。
“你現在拿著的瓷器,它價值五百德洛尼,抵得上你兩艘大船。”
派瑞特驚呼,抱緊了那值兩艘大船的花瓶:“哎喲!那我還真得小心點,大夥兒要是因為我沒了家那可太不值當了,多謝貝拉小姐的提醒。欸?這茶是為我準備的嗎?讓我品嘗一下……”
“……那是我的茶杯。”
“哎呀這有什麼關係嘛?你又不是沒喝過我的水,再說,喝你一杯茶而已,彆那麼大意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