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會的。要不是我沒錢了，一定換個新的用。”

“懲戒”完成後,蘇憤怒的眉宇透露出一絲疲憊，她斂了所有的狠戾，來到她們麵前，看著那個不屈的負傷女子。

“海洛伊絲女士，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海洛伊絲含著淚,一瞬不瞬地看著麵前的“阿爾忒彌斯”,向她顫抖著伸出了手。

“伯爵…”

但蘇沒有握住它,相反,她從衣服的暗袋裡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刀,放在她的手上。

“……？”海洛伊絲有些疑惑

“我由意地敬佩每一位願意反抗,為自己而活的女性,也絕不在她們需要我時吝嗇我的力量,但我更希望她們擁自己的力量,隻有這樣,她們才能前進。”

“我理解你的害怕,明白你的善良,所以,我替你完成這第一次的點燃。海洛伊絲女士，在這樣的亂世中，無論你是否為他們的囚徒,純粹的良善都會變成你的阿喀疏斯之踵。我給你刀,就是為了告訴你：世上難有比你更愛你自己的精靈，隻有你永遠愛你，隻有當你握緊武器，才能為自己開道。”

“這條道很難開，有太多太多的烏合之眾在圍剿我們，我們受了很多傷,流了太多血,也曾懷疑,也曾絕望。”

“但春林就算燒毀了，它也還能再度複蘇，甚至比原先更為繁茂，那是因為根還在。而我們，我們就是那片燒不毀的林，我們的根已經向下延伸了千萬年,我們隨風而生,他們無法從根本上將我們抹去。”

“現在，這片森林正在複蘇，我們正在強大。我始終相信，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有著共同的母親。散落在各地的女兒們早已開始了她們的行動，我希望，你也加入這支遠征隊。”

“做你自己的拯救者。”

……

維多利亞城,辛婭赫卡忒莊園。

“在安納爾,想要找到你這樣的精靈簡直難如登天;但幸運的是,我的姐妹們的執行能力非常強，她們在那麼的信息中推斷出你在哪裡，然後，伯爵和阿薩辛就趕過去見你並手刃了那個變態混蛋。”

莊園的小道上，黛絲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海洛伊絲走著，邊走邊和她聊天。

自從兩年前逃出卡奧爾城後,黛絲就徹底擺脫了亞曆克斯的控製。她先是被奧菲利婭收留，後再跟隨蘇來到安納爾建設屬於她們的領地。

而她的父親，則當她已經死亡，還煞有其事地為她舉辦了一場葬禮。

但黛絲毫不在乎,她為自己改了名與姓,與過去那個仰望父親的女孩告了彆。

現在,她是卡羅琳·弗朗西斯。

“梅特勒斯伯爵，她……“

“你是想說她很殘忍，對嗎？”卡羅琳看出她想說什麼。

“畢竟,任誰見過她的手段罰懲手段,都會對她產生這樣的印象,我，也不例外。

“但隻要明曉她為何親自下場,動用私刑後,沒有任何一個她不會對蘇·梅特勒斯的“殘忍”改觀。”

海洛伊絲沉默無言，算是默認了。

她從小接觸的故事中,拯救者都以正麵的形象出現,比如騎士、王子…以及神。

梅特勒斯則與他們全然相反。猩紅的雙瞳,超乎自然的控火能力,狠戾的神情這些特征無一不指向那些邪惡的勢力:女巫、魔女…以及惡魔。

她太過張揚,宛如弑神而來,海洛伊絲無論怎樣都沒法忘記那雙奪她心魄的雙瞳。

就算蘇·梅特勒斯真的是魔女,她也不會在意,因為她早就不相信“騎士”與“神”這樣的存在了,先前所言的“向聖主起誓”不過是她情急之下杜撰的謊言罷了。

既無所謂“神”,便無所謂“魔”。

而聖經，不過是他們編織的無數美麗謊言的其中之一罷了。

她看得清,但她沒有力量抗衡,更沒有朋友陪她走那條黑黢黢的路,所以被巨石壓得幾近窒息時,她第一時間選擇的是求他們饒恕,求他們放過,以屈辱和淚水收場,換取她活下去的機會。

她不能死的,她還有她的理想沒有實現,還有承諾沒有兌現。

所以這一次,她選擇反抗,為自己爭取到了生的機會,還有…

海洛伊絲環顧四周,視線所到之處,都是她在夢中都不敢奢求的場景。

是笑聲,是鮮活,是她們。

我有家了…

一個甚至不敢在夢中出現的家…

這會是我的新生嗎…?

海洛伊絲心聲顫抖,胸膛起伏不穩,褐色的眸裡蒙上了一層薄淚。

但卡羅琳卻沒有察覺到她的動客，她順著她們剛的話題，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那個混蛋更倒黴一點,他剛好遇上了心情不好的蘇…呃…梅特勒斯伯爵。你知道的,安納爾現在的領主最符合有關她的傳說的一點,就是脾氣很不好——當然,她隻對特定群體發大火,至於那個群體的成員都有誰…既然你都來到了這裡,也能猜出答案了吧。”

能讓她發火的，肯定又是哪個犯渾的他們吧…那確實……

海洛伊絲在心裡猜測，但她還未想完，卡羅琳的聲盲就從她上方繼續響起。

“要是奧菲利婭的回信到了,她肯定就不會這樣了…哎呀!說漏嘴……算了,反正大家都知道。”

……?

奧菲利婭……

是最近那個要與漢斯家族聯姻的菲尼克斯公爵嗎?

卡羅琳看到她疑惑的神情，撓了撓頭，有些歉意地笑笑。

“哦…你還不知道呢,她們是很要好的朋友,蘇一聽說她聯姻的消息就炸了…無論我們怎樣跟她分析事情的可能性,她都聽不進去,要不是我們推算出了你的蹤跡,她這會兒…可能已經飛到菲尼克斯公爵府了吧。”

海洛伊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明自了，但.….你這樣和我一個新來的成員說這些，她不會生氣嗎?”

“哈……蘇那家夥，整天把“我的公爵”掛在嘴上，跟生怕誰不知道她們關係好似的…”

海洛伊絲忍不住笑了一下,腦內對蘇的印象更深了一些。

能被卡羅琳這樣調侃，看來這位伯爵也並沒有傳言中的那樣不易靠近嘛…

卡羅琳又嘟嘟囔嚷了幾句才止住了這個話題:“好啦…現在就帶你去認識一下這裡,最後,我們再來談談正事。”

卡羅琳推著她走了很久,一路上，她們見到了許多女子。

有帶女兵訓練的,也有掌管車馬事務的。

聽卡羅琳介紹,她們分彆是安瑞克和愛麗絲,與蘇有著頗深的交情。

如果以天堂來比喻,那麼這裡不僅是女子的天堂,還是各種生靈的天堂。

貓、狗、牛羊…都在這裡,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番天地。

外麵那麼討厭貓，這裡卻是貓的樂園。

這裡的包容性遠超海洛伊絲的想象,她明明初來乍到,卻仿佛置身於真正的家中。

最後,她們來到一座高大宏偉的建築前,海洛伊絲聽到裡麵傳來爭辯的聲音。

“辯論,她們在辯論。這座建築的名字是赫蒂,取自第一位參與辯論的女性。”

“多麼偉大的一座城啊…”淚水再度模糊了海洛伊絲的視線。

辯論與哲學,千年以來,女性都是被排除在外的,因為他們認定女性不具備能夠思考這些深奧學識的智慧。

他們將她從政治的搖籃中扼殺,讓她眠於愛情羅曼愛情的溫床之上,自己獨掌權力。

這是多麼不公平,又多麼可笑的一件事啊…

海洛伊絲清晰地聽見她們婷論的內容，將捕捉到的關鍵詞組合在一起，構成一個主題:教育下移與教育歧視現象該如何解決?溫良的改革,抑或是殘暴的革命?

淚水終於從海洛伊絲眼眶滑落，她的內心又一次起滔天巨浪，因為這個主題就是她深埋於心的理想。

赫蒂辯論院裡,她看見了兩位辯手的容貌。那是兩個年齡差極大的女子,一位長年威嚴,一位年少張揚,一位娓娓道來,一位振振有詞。

“看見那位年長者了嗎?她叫歐石楠,來自斯卡特,是一位博學多識的長輩。歐石楠長輩出身高貴，但卻因30年前宣誓經身不嫁而被家族驅逐，在市井中生活。既使失去了尊貴的地位和優渥的資源,她還是靠自己活了下來,並在日以繼夜的學習中培養出了政治智慧。

“一聽說安納爾的領主是蘇,她就決定加入我們,而我們也十分樂意給予她實現抱負的機會與平台,你也一樣,海洛伊絲女士。”

“原來你們這麼清楚我…嗬…難怪啊.…”海洛伊絲搖搖頭。

“我們有愛麗絲，她擅於搜羅有用的信息。”

“這些舉動堪稱瘋狂,從古至今,王國裡都沒有出現過這些東西。”

“今時不同往日了,海洛伊絲女士,而且…從古至今的“古”到底在裡開始，是他們規定的。”

“火,很早之前就燃起來了。”

“安納爾糟糕的情況延續了幾十年,是真正意義上的落後。因為它連一所學校都沒有。其他城有完整的教育體係，而安納爾卻隻有寥寥幾所學校,還全都給不同年齡段的男子上了,女隻能被迫留在家,因沒有才乾支撐而在亂世中不可終日。你是老師,你深知其中之弊。

“你因某些原因而被原來的學校辭退,自己秘密在家中開設了一所簡陋的、僅有幾位女學生的教室,並親手寫就教材發給她們。這本教材我們已經弄來了一份,放心,你的學生們很快就會被接到這裡。

“除教授普通知識以外，你還教她們以“自我”，讓她們明白自己從何而來、為何存在、有何意義。海洛伊絲女士，你做的這些，我們都看到了，現在，請放心地信任我們吧，和我們一起，打碎那堵擋在我們前進路上的石牆。”

卡羅琳轉到她身前蹲下,牽起她的手,神情認真:“我們和你一起實現那個遙可及的理想——建立一所隻有女孩子的學院,讓她們找到自我存在的意義。”

海洛伊絲看著卡羅琳,聲音哽咽:“你們做到了那麼多堪成瘋狂的事啊…”

眼前的這位故姑娘稚氣未褪，看起來至少比自己小十幾歲的樣子，還是少年的年紀。其他女孩在這個年齡段正著深深沉溺於羅曼史的海洋之中，眼裡滿是幸福的虛幻5泡泡。

而她卻與她們大有不同。

在她的眼裡，海洛伊絲隻看到了豎毅、勇敢和好奇。

她不會回頭去看那些堆滿糖果的房屋和綴滿蕾絲的華裙,那是危險誘惑,致命陷阱，她隻會一心著目標前進。

縱使路遠水險,依舊矢誌不渝,至死方休。